第二十八章 以身为鞘
石穴内，空气凝固如铁。
林昊缓缓转过头，那双赤红如血的瞳孔，充斥着无尽的暴虐与毁灭欲望，彻底失去了往日的深邃与冷静。他周身的修罗煞气如同沸腾的岩浆，不受控制地翻涌、扩散，将狭小空间内的温度都骤然提升，岩壁发出被灼烧的“滋滋”声响。
他的目光，如同两柄染血的利刃，死死锁定了离他最近的陈默。
那是猎食者看向猎物的眼神！纯粹而危险！
“老师！”赵虎惊骇欲绝，下意识地就要冲上前。
“别动！”苏婉强忍着伤势，厉声喝止，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此刻被心魔主宰，六亲不认！贸然靠近，只会刺激他，让他彻底失控！”
孙磊死死拉住冲动的赵虎，额头青筋暴起。李思雨吓得脸色惨白，紧紧捂住嘴巴。
陈默站在原地，浑身汗毛倒竖，如同被无形的毒蛇缠住，冰冷的死亡预感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老师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毁灭性气息，远比外面那煞气风暴更加纯粹，更加恐怖！
那不是敌人，是传授他们本领、守护他们成长的老师！可现在，老师却要亲手撕碎他们！
“吼——！”
一声不似人类的低沉咆哮从林昊喉间挤出，他动了！没有使用任何精妙的招式，只是最简单、最直接的一爪，朝着陈默的面门抓来！五指指尖萦绕着凝练到极致的血色煞气，所过之处，空气都被撕裂，发出刺耳的尖啸！
快！快得超出了陈默的反应极限！
避无可避！
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陈默脑海中一片空白，所有的思考都已停止，只剩下求生的本能，以及……那一个多月地狱训练烙印在骨髓里的战斗意识！
他没有试图格挡那足以撕碎钢铁的利爪，也没有试图后退——在那绝对的速度和力量面前，这些都是徒劳！
他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不是攻击，而是……迎向那致命的利爪！
同时，他体内那淡金色的气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不是凝聚于拳脚，而是如同百川归海，尽数涌向他的双臂和胸膛！《敛息诀》第二层“气血化虹”被催发到极致，他的双臂和胸口皮肤下，隐隐透出淡金色的光晕！
他张开双臂，做了一个看似拥抱，实则封挡的动作！
“广播体操，整理运动——呼吸调整！”
这是林昊所授“广播体操”中，最为平和、用于收势调息的一式！此刻，却被陈默用于应对这绝命一击！
“噗！”
利爪毫无阻碍地刺入了陈默的胸膛！
预想中血肉横飞的场景并未出现。林昊那缠绕着血色煞气的指尖，在触碰到陈默淡金色气血的瞬间，竟如同烧红的烙铁遇到了寒冰，发出了剧烈的“嗤嗤”声响！
陈默感觉自己的胸膛仿佛被高速旋转的钻头击中，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喉头一甜，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出。但他咬紧牙关，双脚如同生根般死死钉在地上，半步未退！
他那淡金色的气血，蕴含着太阳精金碎片的一丝至阳雏形和《敛息诀》的中和特性，竟然对林昊那纯粹毁灭性的修罗煞气，产生了某种奇异的中和与包容效果！
他无法化解那恐怖的煞气，但他用自己的身体，用自己的气血，作为了一道临时的“屏障”和“缓冲”！
他在赌！赌老师传授的功法之间的内在联系，赌自己与碎片共鸣后气血的特殊性，赌那一丝……唤醒老师理智的可能！
“老师！醒过来！”陈默嘶声怒吼，声音因剧痛而扭曲，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那淡金色的气血与赤红的煞气在陈默胸前激烈交锋、湮灭，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仿佛在他的身体内开辟了一个微型的战场！
这一幕，深深震撼了石穴内的每一个人！
赵虎目眦欲裂，拳头捏得嘎吱作响，却不敢妄动。
孙磊眼神震动，他明白了陈默的意图，这是唯一的、不是办法的办法！
李思雨泪水夺眶而出，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苏婉看着以身为鞘、硬抗煞气的陈默，清澈的眸子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这需要何等的勇气，又何等坚定的信任？！
林昊那赤红的瞳孔中，暴虐的光芒剧烈地闪烁了一下！陈默那嘶哑的吼声，胸前那奇异抵抗的触感，尤其是那淡金色气血中蕴含的一丝微弱却熟悉的、属于他亲自传授的《敛息诀》和“广播体操”的本源气息，像一根尖针，狠狠刺入了他被杀戮欲望充斥的混沌意识！
一个模糊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那个在操场上，一丝不苟地练习着他改良的“广播体操”的清瘦少年……
“小……薇……”一个极其沙哑、几乎无法辨认的音节，从林昊齿缝间艰难地挤出。
他的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就是现在！
苏婉眼中精光一闪，强提一口气，双手快速结印，指尖那淡青色光晕再次亮起，比之前更加凝实！
“清心莲印，镇！”
她并指如剑，隔空点向林昊的眉心！一道凝练的青色莲花印记，带着涤荡心魔、稳固神魂的力量，瞬间没入林昊的额头！
与此同时，陈默也感受到了林昊那一瞬间的凝滞和挣扎，他福至心灵，不顾胸前剧痛，强行引动怀中太阳精金碎片的一丝至阳气息，混合着自己淡金色的气血，顺着林昊刺入自己胸膛的手臂，逆向灌注而去！
这不是攻击，而是最纯粹的、带着生机与温暖的滋养！
至阳气息对狂暴的煞气本是天敌，但在陈默气血的中和下，以及林昊自身那一丝清醒意识的引导下，这股微弱的气息竟如同甘霖，开始缓慢地抚平那沸腾的煞气！
“呃啊——！！”
林昊发出一声痛苦与解脱交织的嘶吼，眼中的赤红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他猛地抽回了刺入陈默胸膛的手，踉跄着后退几步，靠在了岩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苍白如纸，冷汗瞬间浸透了全身。
他眼中的暴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以及……一丝后怕与复杂。
石穴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陈默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地，胸前五个指洞汩汩流出鲜血，染红了衣襟，但他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
“默子！”赵虎和孙磊立刻冲上前，手忙脚乱地帮他止血包扎。
李思雨也跑了过来，拿出急救包，眼泪止不住地流。
苏婉松了口气，身体一晃，差点跌倒，显然刚才强行施展“清心莲印”对她消耗极大。
林昊缓缓抬起头，看着被众人围住、脸色苍白却带着笑的陈默，又看了看自己沾满鲜血的手，眼神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
他走到陈默身边，蹲下身，查看了他的伤势，沉声道：“煞气已侵入经脉，需要立刻化解。”
他伸出手指，指尖萦绕着平和了许多的煞气，点在陈默伤口周围的穴道上，开始为他逼出侵入的异种煞气。
剧痛传来，陈默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为什么？”林昊一边运功，一边低声问道，声音沙哑。
陈默看着老师恢复清明的眼睛，虚弱却坚定地笑了笑：“因为……您是我们的老师。”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林昊运功的手指微微一顿。
石穴外，煞气风暴的呼啸声渐渐平息，仿佛预示着这场危机的过去。而石穴内，某种更加坚固、超越了师徒名分的东西，在血与火的考验中，悄然铸成。
第一阶段的路，他们携手闯过。前方，第二阶段的“风起云涌”，等待着这群已然蜕变的少年，以及他们找回部分自我的引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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