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自己总觉得亲近，原来涂山瞳就是传说中“涂山氏女娇”，也就是大禹的涂山氏老婆。
相传是九尾狐来着，今日得见，果然如此。
看来传说虽然虚无缥缈，但不全是空穴来风。
这样看的话，自己应一句“祖奶奶”倒也没错。
理清其中关键，张岩没了心理负担，没来由地得意起来，颇有嬉皮笑脸的样子，说道。
“那……不肖子孙，张岩，给您请安了”
“祝祖奶奶福如东海、万寿无疆”
连日来赶路、心中枯寂以及被清风斥责堆积的压力仿佛一扫而空。
张岩自来熟地从旁的树上摘下一枚果子，正要下嘴，果子却是化成青烟消失。
这让张岩无奈一笑，却是忘了这里是银华境，涂山瞳的道场。
一切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全在她的一念之间。
自己已被镇元子封了眼耳之意，所见唯有虚相。
这倒是与蜃龙所掌法则有些相像……
这让张岩刚轻松一些的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立即沉默了下去。
这一变化自然逃不过涂山瞳的法眼。
旷野林景迅速变幻，棵棵低树摇身一变成了丛丛蔷薇。
花海中，蔷薇朵朵绚烂盛开。
当真不摇香已乱，无风花自飞。
花香唤回张岩心神，他下意识看向涂山瞳。
这位“祖奶奶”正慵懒地映照在花丛中，九尾飘动，淡然地嘬着烟枪。
“小家伙，吾今日来了兴致，若是你心有迷惘，吾不介意为你指点迷津”
调整好心情，张岩来到涂山瞳面前跪坐而下，问道。
“祖奶奶可知蜃龙？”
“看来你已见过蜃龙了”涂山瞳慵懒翻身，魅意自然而散，这令张岩不敢直视“也对，按照时间推算，你应该是刚从归墟归来，途径万寿山与银华之北海寻禺强”
时间推算？！
涂山瞳并未给张岩深思的时间，继续说道。
“蜃龙怎么了？”
“蜃龙他……”
“你是不是觉得他冷血无情，和你心中所想相差甚远？”
张岩不置可否。
“看来，你还没搞清楚什么是神明本相”
神明本相？神明不就是神明，何来本相一说？
“请祖奶奶解惑”
“想必你也听过，阴阳不测谓之神一说”
原以为会有一番高论，没曾想直视《周易》中的系辞。
“自然是听过……可……”
“那你自然也听过神鬼神帝，生天生地。”
“这是庄子的名篇，自然是牢记于心”
涂山瞳一愣，随后莞尔，说的话却是让张岩心神俱震。
“哦？这庄子想必跟你一样也是后世之人了……”
怎么回事！怎么逢人都知道我是穿越来的。
“能有这般领悟的，倒也是个天赋异禀的修士”
每次想起归墟中见闻，张岩都觉得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胸口发闷，窒息感不自觉涌了上来。
“痴儿，你以人道量天道，如同以萤火窥烈日”
“可蜃龙明明知道下属已被混沌蛊惑，还纵容，明明有着化解危机的能力，却冷眼旁观下属的牺牲……”张岩攥紧衣角，声音发涩。“直到最后，靠着尔玛雪河的巫觋和大禹血脉才堪堪止住混沌入侵，可他一句提醒、一点动作都没有，只是在最后跳出来清理残局”
张岩越说越激动，情绪已隐隐失控。
“祖奶奶，您告诉我，他们既为神明，掌控法则，为何不履行职责，庇佑一方！这些高高在上的家伙，有什么资格做神明？！”
怎料涂山瞳只是淡淡地反问了一句。
“你心中已有答案了，不是吗？”
张岩表情一僵，随后一字一顿的说道。
“这就是所谓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吗？”
“然也~”
涂山瞳嘬了一口烟枪，吐出一口青烟，随后以烟枪轻叩花枝，十里花林瞬间凋苦，若流萤般消逝。
“神明诞于天地，可令枯木逢春于秋风，亦可让百花凋于春风。你单说神明无情，却不见天地无情，你所恨所怨不过是因生灵有情罢了”
“不过，有句话你说得倒是不错，神明却是无情，不过是对生灵无情，他们的情在乎天地”
涂山瞳展颜一笑，九尾如夏花盛开，于风中摇曳，枯萎花林瞬间重焕生机，甚至引来了万千蜂蝶。
“小家伙，为何要拘泥于神明有情与否呢？若是伯禹发现他的子孙在这里祈求神明垂怜，怕不要气得重回三界，好好教训你一番”
涂山瞳的一番话令张岩心神动荡。
原来所谓神明慈悲不过是生灵的妄想，是生灵面对无法抗衡伟力时的慰藉。
真正的神灵根本不会在意生灵的存亡、生死与善恶。
与其说他们是神灵，不如说他们是天地、是自然，是天地秩序的具象化存在。
他们代表的永远只是秩序和法则。
如日月东升西落般，无喜无悲、无善无恶。
善恶生死在蜃龙这种先天神明面前，不过是阴阳消长。
而后世传诵的神，不过是如诺尔一般诞生于人道信仰的后天神明，或者说是信仰神明。
只有诞生于人道的神明才会如诺尔那般，因子民呼唤而回归，因子民背弃而疯魔。
不知沉默了许久，张岩失魂落魄地起身。
他想逃，却又不知能逃到哪里去。
只是本能驱使下，想要离开“这里”。
“小家伙，你的路还长。人道未尝不可代天，人道烛火虽照不亮九重天道，可暖三丈红尘还是做得到的。”
涂山瞳并没有在意张岩的失礼，反而露出了“本该如此”的表情。
“你既唤吾一声祖奶奶，入银华岂能空手而归。既镇元子为你除眼耳之意，那吾便传你内视之法，也好助你行走于世，免得堕了伯禹的名声”
天空一抹月华闪过，涂山瞳不管张岩同意与否就将银华精怪的立身之本传授给了他。
目的已经达到，是时候放张岩继续上路。
涂山瞳心念一转，整个银华如梦幻泡影般渐渐隐去，一切消逝于梦幻。
“对了，有苏家有个不听话的小家伙出走了，日后若是遇上了，帮吾唤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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