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九章：地心奇遇
黑暗，潮湿，窒息。
唯一的微光来自手中那枚被称为“光菌石”的矿石，散发着清冷的蓝白色光芒，勉强照亮脚下锈迹斑斑、布满粘滑苔藓的金属阶梯。上方那声剧烈的爆炸后，再无任何声息传来，只有死一般的寂静，沉重地压在心头。
老人的牺牲，换来了他短暂的喘息。
林烨不敢停留，拖着伤腿，沿着陡峭向下的阶梯艰难前行。每下一步，腿上的伤口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他只能依靠意志和那微弱恢复的银绿能量强行支撑。
阶梯似乎永无止境，深入星球冰冷的内腑。空气越来越浑浊，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和某种地底微生物的腥气，但奇怪的是，能量浓度却反而在缓慢提升，虽然依旧混杂着各种工业废能的杂质，却比地表那被刻意压制的环境要好上许多。
脖颈上项圈破碎的地方传来隐隐刺痛，那是力量开始缓慢复苏的迹象。
怀中的光团对这里的环境似乎适应了一些，光芒虽然依旧黯淡，却不再波动，安静地吸收着周围驳杂的能量，默默修复自身。
不知走了多久，阶梯终于到了尽头。
前方出现了一条更加宽阔的、似乎是天然形成的**地下隧道**。隧道壁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呈现出一种暗红色的、仿佛血肉与岩石混合的怪异材质，表面布满了粗大的、如同血管或根系般的脉络，其中隐隐有暗红色的光芒流动，散发出微弱的热量和一种……**极其古老而庞大的生命气息**？
这气息与赤魇的混沌暴虐不同，更加深沉、内敛，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巨兽，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衰败感。
这条隧道，通向何处？
林烨没有选择，只能沿着隧道继续向前。隧道曲折向下，温度逐渐升高，空气中那股生命气息也越来越浓郁。
又前行了数里，前方的隧道骤然开阔！
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腔出现在眼前！
空腔的穹顶高耸，悬挂着无数散发着各色荧光的巨大晶簇和苔藓，如同地底的星辰，提供了主要的光源。空腔底部，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暗红色的**菌毯森林**！那些菌菇形态各异，大的如同参天古木，小的如同灌木草丛，许多都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将整个空腔映照得光怪陆离。
而在菌毯森林的中央，竟然蜿蜒流淌着一条**散发着蒸汽和微光的****温热河流**！河水中似乎蕴含着丰富的矿物质和某种奇特的能量。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这片诡异而瑰丽的地底世界边缘，依靠着岩壁，竟然存在着一片**简陋却有序的建筑群**！
那些建筑大多利用天然的洞穴和岩壁搭建，材料是各种废弃的金属板、管道和零件，风格粗犷而实用。许多建筑外面挂着发光的苔藓或种植着发出柔和光芒的菌类作为照明。可以看到一些身影在其中活动。
那些人……与基地里那些苍白冷漠的居民截然不同。
他们大多身材相对矮小粗壮，皮肤因常年不见阳光而显得苍白，但却穿着用兽皮、粗布和废弃金属片拼凑而成的衣物，身上涂抹着某种发光的矿物颜料作为装饰或标记。他们使用的工具也多是骨器、石器和粗糙的金属制品，看起来生活艰苦，却充满了一种顽强的生命力。
是这个星球的土着？还是和之前那位老人一样的逃亡者？
林烨的出现，立刻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几个正在河边取水、身上带着武器的人立刻警惕地站了起来，拿起手中的简陋能量弓弩或镶嵌着锋利金属片的骨矛，对准了他，发出警告性的低吼。他们的眼神锐利，带着野性的警惕，却没有基地人员那种纯粹的冰冷。
很快，更多的人从建筑中走出，围拢过来。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用一种好奇、警惕、又带着一丝排外的目光打量着这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林烨停下脚步，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他现在的状态极差，根本无法对抗这么多人。
人群分开，一个**身材格外高大、脸上涂着发光的蓝色纹路、手持一柄巨大骨斧的老者**走了出来。他似乎是这里的首领，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林烨，尤其是在他腿上的伤口和虽然破损却材质特殊的衣物上停留了片刻。
“地表人？”老者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浓重的口音，“你怎么找到这里的？‘铁心’的猎犬呢？”
铁心？是指那个“视界基金会”基地吗？
“我逃出来的。”林烨尽量简洁地回答，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沙哑，“被追捕，意外发现了通道。后面……应该还有追兵。”
听到“追兵”，人群出现了一阵骚动，更加警惕。
老者眯起眼睛：“逃出来的？就凭你这样子？‘铁心’的牢笼可没那么容易打破。”
林烨沉默了一下，缓缓放下了护住胸口的手，让那团散发着微弱翠绿光芒的光团显露出来。
当光团那纯净而充满生机的气息散发出来时，所有围观的遗民都发出了低低的惊呼，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了震惊、疑惑，甚至是一丝……敬畏？
那老者的瞳孔也是猛地一缩，手中的骨斧微微垂下，语气变得无比凝重：“……生命之灵的气息？……这怎么可能？地表人的造物不可能拥有如此纯净的‘灵’！”
他看向林烨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看一个单纯的逃犯或入侵者，而是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探究。
“它不是造物。”林烨低声道，“它是我的同伴。”
老者死死盯着光团，又看看林烨，沉默了许久。周围的人群也安静下来，等待着首领的决定。
最终，老者缓缓开口道：“‘铁心’亵渎生命，榨取星核，他们的敌人，或许不是我们的敌人。但你身上的气息很复杂……我无法完全信任你。”
他顿了顿，对旁边一个年轻人吩咐道：“带他去老吉尔那里处理伤口。看好他。等长老会商议后再决定如何处置。”
两个强壮的年轻人上前，虽然依旧警惕，但动作还算客气，搀扶起林烨。
林烨心中稍定，至少暂时安全了。
他被搀扶着走向建筑群深处。沿途，他看到这些地底遗民的生活虽然简陋，却自成体系。他们有利用地热和发光菌类的简陋作坊，有种植着奇特发光蘑菇的园圃，甚至看到几个孩子拿着粗糙的工具，在一位老人的指导下，小心翼翼地从岩壁的脉络中收集着那种发光的液体。
他们似乎在与这片诡异的地底世界共生，利用着这里的一切资源。
他被带到一个较大的洞穴前，洞口挂着用发光的藤蔓编织的门帘。里面传来一股浓重的草药味。
掀开门帘，里面是一个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和干燥植物的洞穴。一个驼背的、瞎了一只眼睛的老妪正坐在火塘边，捣着药草。她就是老吉尔。
“吉尔婆婆，首领让您给他看看伤。”带路的年轻人说道。
老吉尔抬起头，那只独眼浑浊却锐利，扫过林烨，尤其是在他怀中的光团上停留了片刻，微微点了点头：“放在那吧。”
年轻人将林烨扶到一张铺着兽皮的石床上，便退到洞口看守。
老吉尔颤巍巍地走过来，检查了一下林烨腿上的伤口，又看了看他其他地方的伤势，独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伤得不轻，还能跑到这里，命挺硬。”
她没有多问，开始熟练地清洗伤口，敷上一种墨绿色的、散发着清凉气息的药膏。药膏敷上，火辣辣的疼痛顿时减轻了大半。
她又拿出一些内服的草药汁液让林烨喝下，味道苦涩无比，却带着一股温和的能量，缓缓滋养着受损的内腑。
“谢谢。”林烨由衷地道谢。
老吉尔摆摆手，独眼却看向他怀中的光团，声音沙哑地问：“那小东西……耗损很大？为了帮你？”
林烨点点头，小心地将光团捧出来一些。近距离下，能更清晰地看到光团核心那个雏鸟般的轮廓，光芒依旧微弱。
老吉尔仔细看着，独眼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神色，有怜悯，有好奇，最终化为一声叹息：“纯净的生命之灵，不该如此黯淡……这世道……”
她蹒跚着走到一个角落，从一个密封的石罐里，小心地取出一小勺**粘稠的、散发着浓郁生命能量和星辉般光芒的****银色液体**。
“这是‘星髓’，我们从极深的地脉缝隙里偶尔才能收集到一点，对修复本源有奇效。”老吉尔将这点珍贵的液体递到光团旁边，“给它试试吧，算是对‘灵’的敬意。”
光团似乎感应到了那液体的不凡，微微亮了一丝，主动散发出一缕微光，将那点“星髓”吸收了进去。
顿时，光团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明亮和稳定了一些，生命气息也更加盎然。
林烨心中感激无比：“多谢您！”
老吉尔摇摇头，刚想说什么——
突然！
整个地下空腔，猛地**剧烈震动**起来！
轰隆隆隆！！！
如同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地底翻身！穹顶上的发光晶簇和苔藓簌簌落下！菌毯森林剧烈摇摆！那条发热的河流也掀起了波浪！
“怎么回事？！”
“地震？！”
“不对！是‘大家伙’被惊动了！”洞口守卫的年轻人惊慌地喊道。
老吉尔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甚至……恐惧！
“不好！是‘铁心’！他们肯定在用那些该死的机器钻探地核！激怒了‘母亲’！”她猛地看向林烨，独眼中充满了焦急和一丝决绝，“年轻人！你说你是逃出来的！那你知不知道‘铁心’到底在下面找什么？他们是不是找到了‘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林烨一怔。
就在这时，更大的异变发生了！
空腔中央那片菌毯森林的深处，猛地亮起了**冲天的暗红色光芒**！
一股浩瀚、古老、却充满了**极致痛苦与愤怒**的意志，如同苏醒的火山，从地底最深处轰然爆发出来！
伴随着这意志，无数粗壮的、暗红色的、如同血管或触手般的**巨大实体**，撕裂了菌毯和岩层，从地底疯狂钻出，向着空腔四周无差别地抽打、挥舞！
同时，那条发热的河流瞬间沸腾，颜色变得如同鲜血般暗红！
整个地底空腔，仿佛化为了某种恐怖巨兽的内脏，正在经历着疯狂的痉挛！
“母亲怒了！快跑啊！”
“离开这里！”
外面的遗民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和哭喊，场面瞬间大乱！
老吉尔猛地抓住林烨的胳膊，独眼中闪烁着最后的光芒，声音嘶哑而急促：
“没时间了！听着！年轻人！”
“‘铁心’找的是‘星球之心’！是维持这个世界最后生机的核心！”
“绝不能让他们得到！否则一切都完了！”
“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是‘灵’的伙伴……那就阻止他们！”
“沿着河！向下！去心脏之地！”
说完，她用力将林烨推向洞穴深处一条隐蔽的、通往更低处的裂缝，然后毅然转身，冲出了洞穴，似乎要去帮助其他族人。
林烨被推入裂缝，回头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地底空腔那末日般的景象，以及老吉尔那瘦小却决绝的背影。
星球之心？心脏之地？
巨大的震动还在持续，裂缝深处传来更加恐怖的能量波动和令人心悸的嘶吼声。
没有退路了。
林烨看了一眼怀中吸收星髓后光芒稍亮的光团，一咬牙，拖着伤腿，向着那暗红光芒爆发的深处，踉跄奔去。
第两百三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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