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七十章：熔炉遗民
地下通道阴暗潮湿，空气中混杂着铁锈、机油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真菌的沉闷气味。唯一的光源来自前方带路女子步枪上的指示灯和她似乎早已习惯黑暗的精准脚步。
通道并非天然形成，而是由粗糙加固的管道、坍塌建筑的缝隙以及后期挖掘的坑道拼接而成，蜿蜒曲折，如同迷宫。沿途可以看到一些简陋的陷阱和警戒装置，显示着居住者长期面临的威胁。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前方传来微弱的光亮和人声。
女子在一个锈蚀的金属门前停下，有节奏地敲击了几下。门内传来机括转动声，厚重的门扉缓缓向内打开。
门后是一个相对宽敞的地下空间，由数个连接在一起的巨大管道或地下室改造而成。墙壁上挂着几盏散发着昏黄光芒的简易生物灯（似乎是利用某种发光苔藓制成），勉强照亮了内部。
这里俨然是一个小小的避难所。大约有二三十人聚集在这里，男女老少皆有，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但眼神却出乎意料的坚韧，带着一种长期在生死边缘挣扎形成的警惕和麻木。他们看到陌生人进来，立刻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充满了审视和不安。
一些简陋的工具、修补中的武器、以及堆积的少量食物和水囊散落在角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绝望感，却又顽强地透着一丝生机。
“艾莉姐！你回来了！”一个半大的孩子惊喜地跑过来，随即看到林烨等人，又警惕地缩了回去。
被称为艾莉的女子点了点头，将步枪背在身后，对众人说道：“在外面遇到的，不是铁骸的走狗，看起来像是……外面来的。”她的话语在“外面来的”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引得避难所里的人一阵低声议论，目光中的好奇压过了警惕。
一位年纪稍长、脸上带着一道狰狞伤疤、拄着根金属拐杖的老者走上前，他是这里看起来最有威信的人。他仔细打量着林烨四人，尤其是在凯拉和林烨身上停留良久。
“外面来的？”老者的声音沙哑而低沉，“这片‘焦土’早就被遗忘了，除了铁骸的巡逻队，几十年没见过活人从外面来了。你们是什么人？怎么穿过那些钢铁怪物的封锁的？”
林烨上前一步，微微颔首示意：“我们是遇难的旅者，我们的飞船坠毁了，意外流落至此。感谢你们的援手。”他选择暂时隐瞒来历，毕竟星灵和另一个宇宙的故事太过惊世骇俗。
“飞船？”老者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并未深究，只是叹了口气，“不管你们从哪来，落到这片被诅咒的土地，算你们倒霉。我是老摩根，曾是‘熔炉之城’的工程师，现在是这群老弱病残的临时头儿。这里是‘鼹鼠窝’，我们最后的小小藏身之地。”
“熔炉之城？”林烨捕捉到这个名词，与之前录音中提到的“为了熔炉的荣耀”对应上了。
老摩根的脸上露出痛苦和追忆的神色：“是啊，熔炉之城……曾经这片土地上最辉煌的铸造与工业之心，所有幸存者的希望所在……直到‘铁骸之灾’爆发。”
他示意几人坐下，拿起一个脏兮兮的水囊喝了一口，开始讲述起来：
“我们这个世界，曾经科技发达，繁荣昌盛。但无尽的贪婪和战争最终引来了恶果——一种失控的纳米机械病毒被研发出来，它本用于快速修复和建造，却发生了可怕的变异。”
“它能吞噬一切有机和无机物，将其同化为冰冷的机械造物，并赋予其疯狂的破坏欲。它们自称‘铁骸’，意为钢铁的骸骨。病毒迅速蔓延，军队节节败退，城市一座接一座沦陷，化为冰冷的废铁坟场。”
“熔炉之城凭借强大的工业能力和最后的军队，抵抗了最久，成为了最后的避难所。我们以为能守住……但最终，防线还是被攻破了。录音里提到的‘坚盾前哨’，就是外围最后一道防线。”
老摩根的声音充满了悲凉：“城破之时，一片混乱。我们这些人，侥幸从一条废弃的维护通道逃了出来，像老鼠一样在这片废墟下东躲西藏，苟延残喘。至于熔炉之城内部最后怎么样了……没人知道。也许彻底沦陷了，也许还有人在抵抗？谁知道呢……”
艾莉补充道，语气冰冷：“铁骸怪物们占据了地面，它们似乎在进行某种……‘转化’，不断扩张它们的钢铁地狱。我们只能躲在阴影里，收集残存的物资，躲避它们的巡逻队。刚才你们遇到的，只是一支小型的巡逻队。”
林烨四人听得心情沉重。又一个文明毁于自身创造的灾难，与“燃骸”病毒何其相似，只是表现形式不同。
“你们没有尝试过反击或者寻找其他幸存者据点吗？”凯拉问道。
“反击？”老摩根苦笑一声，指了指角落里那些粗糙的武器，“用这些破烂，去对抗那些打不烂、杀不死的钢铁怪物？至于其他据点……信号干扰太强，距离又远，我们早就失去了联系。或许……我们是最后一批活人了。”
绝望的气氛弥漫在小小的避难所中。
林烨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或许……情况并没有那么糟。我们虽然遇难，但也带来了一些……特别的技术和能力。”他看了一眼凯拉，微微点头。
凯拉会意，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淡淡的蓝色能量在她掌心汇聚，形成一个柔和的光球，照亮了她周围的空间，散发出纯净的能量波动。
这一幕让所有避难所居民都惊呆了，纷纷后退，脸上露出敬畏和恐惧交织的表情。
“这……这是什么东西？！”老摩根震惊地看着那能量光球，他毕生研究的科技体系中从未见过如此景象。
“一种……能量运用方式。”林烨简化地解释，“或许能对你们的武器进行一些强化，或者提供一些其他的帮助。作为对你们救命之恩的回报。”
他展示了一小部分力量，既是回报，也是为了获取更多信息和信任，同时评估这个世界的价值。如果这里真的还有大量幸存者并且值得帮助，或许……可以作为一个临时的据点？毕竟“种子”需要恢复，他们也急需一个安全的地方休整和了解这个宇宙。
艾莉警惕地看着凯拉手中的光球，又看向林烨：“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迷失的人，寻求一丝希望和合作可能的人。”林烨真诚地看着她和老摩根，“我们拥有一些你们没有的知识和能力，而你们拥有对这片土地的了解和生存经验。也许……我们可以互相帮助。”
老摩根浑浊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他死死盯着凯拉手中的能量，又看了看林烨那非同寻常的气质，沉默了良久。
最终，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别样的意味：
“希望……我们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词了。”
“也许……熔炉的火焰，并未完全熄灭。”
“艾莉，去把‘那个东西’拿来。”
艾莉愣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但在老摩根坚定的目光下，还是点了点头，转身走向避难所最深处的一个被锁住的金属箱。
很快，她拿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书本大小的物体回来了。
老摩根接过它，小心翼翼地打开油布。
里面并非武器或食物，而是一个……**保存完好的、闪烁着微弱指示灯的黑色数据板**。
“这是从熔炉之城中央数据库紧急撤离时，一位牺牲的守护者拼死带出来的东西。”老摩根抚摸着数据板，如同抚摸珍宝，“里面存储着熔炉之城最核心的科技蓝图，包括……未被感染的纳米机械原体的设计图，以及……城市地下深层避难所‘涅盘之所’的结构图和可能的位置信号。”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看向林烨：
“我们缺少能量，缺少资源，更缺少能解读和实现这些蓝图的人。如果……如果你们真的像你们说的那样特别……”
“也许，我们真的可以……尝试重新点燃熔炉之火。”
希望的重量，突然压在了双方的肩膀上。
是携手合作，在这片绝望的废土上挣扎出一线生机？
还是这沉重的希望，最终会将所有人拖入更深的深渊？
林烨看着那块黑色的数据板，仿佛看到了一个文明最后的火种。
也看到了前方更加艰难的道路。
第两百七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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