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之巅，金光散尽。
楚玄立于新生的镇魔鼎前，周身气息圆融，与天地相合。
山呼海啸般的“拜见楚宗师”声浪渐渐平息，数千名修士的目光汇聚于他一人之身。
那目光里有敬，有畏，更有劫后余生的信赖。
楚玄的视线越过众人，望向西北方向的天际。
他脑海中，那幅由木鱼化成的残缺星图依旧清晰。
下一个鼎，在西北。
他收回目光，正准备将后续事宜彻底交代给张凌云。
人群中，一道身影挤了出来，步履匆匆。
是姚千雪。
她越过向她行礼的各派弟子，径直走到楚玄面前。
骆樱跟在她身后，脸上带着几分不解。
“楚玄。”姚千雪开口，声音压得很低。
她的脸上不见了往日的灵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楚玄从未见过的凝重。
楚玄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周围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转身，对身旁的张凌云说：“这里交给你，半个时辰后，我要知道所有伤亡和物资的准确数目。”
张凌云躬身领命：“遵宗师法旨。”
楚玄不再看其他人，对姚千雪和骆樱道：“跟我来。”
他迈步走向镇魔鼎敞开的石门。
鼎内空间已被建木源力彻底净化，不再有半分妖邪气息，反而充盈着草木的清新。
三人穿过石门，进入塔底的第一层空间。
石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骆樱忍不住问：“千雪，你这么急着找师兄，出什么事了？”
姚千雪没有回答骆樱，她从储物法器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枚通体漆黑的玉符，不过巴掌大小，表面光滑如镜。
玉符的中心，一点黑光如同活物，正在不停闪烁，吞吐着幽暗的气息。
“这是我师门的最高级别密讯，名为‘魔心符’。”
姚千雪托着玉符，手有些发颤。
“自我下山历练，师尊从未主动联系过我，这是第一次。”
楚玄的目光落在那枚玉符上。
他能感觉到，那黑光并非邪恶，而是一种极致纯粹的能量压缩形态。
炼制这枚玉符的人，对力量的掌控已经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
“你师父？”楚玄问。
姚千雪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说出一个沉重的名字。
“我师尊，世人称他，万圣魔君。”
这个名字一出，连一旁的骆樱都变了脸色。
万圣魔君，这个名号在正道之中或许流传不广，但在魔道，却是一个活着的传说。
传闻此人修行已逾千年，是当世魔道真正的三位巨擘之一。
他行事亦正亦邪，神龙见首不见尾，数百年未曾在世间显露踪迹。
很多人都以为他早已坐化或者飞升。
“他找你做什么？”楚玄问。
“不是找我。”姚千雪摇头，她将玉符递到楚玄面前。
“是找你。”
楚玄没有去接。
姚千雪催动一丝真元注入玉符。
那枚玉符中心的黑光骤然大盛，一道黑色的光幕在三人面前展开。
光幕之上，没有影像，只有一行以神念烙印的古朴文字。
“楚玄亲启：”
“闻君于蜀山，重铸神鼎，功盖千秋。吾于楼兰故地，备下薄酒一杯，静候君至，共论古鼎之事。西北大漠，不见不散。”
落款只有一个字。
“圣。”
字迹苍劲，笔锋之中透着一股俯瞰众生的气度。
光幕维持了数息，便化作点点黑光，重新收回玉符之中。
塔内陷入一片安静。
骆樱的呼吸都放轻了。
楼兰故地，西北大漠。
古鼎之事。
这几个字眼，精准地撞上了楚玄刚刚得到的信息。
正道的镇魔鼎星图指向西北。
魔道的顶尖人物，也在西北等待，并且直接点出了“古鼎”。
这绝不是巧合。
“你师父，怎么会知道你和我在一起？”楚玄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我不知道。”姚千雪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茫然，“师尊他老人家的手段，通天彻地，或许……或许这世间没什么能瞒过他。”
“他怎么知道我重铸了神鼎？”楚玄又问。
“我更不知道了。”姚千雪苦笑，“蜀山之事，刚刚发生，消息绝无可能这么快传到万里之外的西北大漠。”
这确实是最大的疑点。
除非这位万圣魔君，当时也在此地，亲眼目睹了一切。
可楚玄的神念在修复神鼎时笼罩了整座蜀山，并未发现有这等人物潜藏。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解释。
这位魔君的推演卜算之能，已经到了可以洞察天机的地步。
“他找你，一定是因为你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
姚千雪看着楚玄，眼神变得极为复杂。
“或者，你能帮他完成他做不到的事。”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师父……他从不做没有目的的事。”
这话，既是提醒，也是一种解释。
她担心楚玄误会这是她设下的圈套。
骆樱在一旁听着，小声说：“师兄，这肯定是个陷阱！魔道的人怎么可能安好心。他把你骗到西北大漠，那里是他的地盘，到时候……”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楚玄却笑了。
他看着姚千雪，问出了第三个问题。
“你觉得，我该不该去？”
这个问题让姚千雪愣住了。
她没想到楚玄会反过来问她的意见。
她的内心在剧烈挣扎。
一边是授业解惑，恩重如山的师尊。
一边是数次救她性命，让她第一次感受到同伴温暖的楚玄。
许久，她才艰难地开口。
“从我的角度，我不希望你去。师尊的行事风格，无人可以揣度，此行太过凶险。”
她抬起头，直视楚玄的眼睛。
“可我知道，你一定会去。”
楚玄点了点头。
“不错，我一定会去。”
九鼎之事，关乎神州气运，是他必须完成的使命。
既然线索指向西北，那无论是龙潭虎穴，还是刀山火海，他都必须走一趟。
更何况，这位魔道巨擘的邀请，本身就透露出太多信息。
对方似乎对九鼎的秘密，也知道不少。
“你师父的目的是什么？”楚玄继续问。
“我不知道。”姚千雪摇头，“但我知道，师尊平生所求，只有两件事。”
“哪两件？”
“一是勘破天道，寻求真正的长生。二是……找到回家的路。”
“回家的路？”楚玄捕捉到了这个奇怪的词。
“嗯。”姚千雪的声音更低了，“师尊他……似乎不属于这个世界。他曾不止一次在醉酒后，仰望星空，说想回家看看。”
这个信息，让楚玄心中一动。
他想起了自己识海深处的那片星辰大海，想起了《三清道藏》的来历。
或许，这位万圣魔君，与自己有着某种相似的源头。
“我明白了。”
楚玄对姚千雪说：“这封信，我收下了。这个人，我见定了。”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更改的决断。
姚千雪看着他，心中的大石反而落了下来。
她最怕的，是楚玄因此而疏远她，怀疑她。
“楚玄，不管师尊他想做什么，我……”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楚玄打断了。
“你是你，他是他。”
楚玄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我相信你。”
简单的四个字，让姚千雪的眼眶瞬间红了。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师兄，我跟你一起去！”骆樱在一旁立刻表态，“多个人多份力量，万一那个老魔头不讲规矩，我们也能帮你。”
楚玄看向骆樱，又看了看姚千雪。
他思索了片刻，说：“西北之行，你们二人与我同去。”
“真的？”骆樱喜出望外。
“姚千雪，你师尊既然邀我，你作为弟子，理应在场。”
“骆樱，你的剑，在沙漠里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用处。”
楚玄的安排，既合情合理，也安抚了两位同伴的心。
他转过身，重新看向那座新生的镇魔鼎。
蜀山之事，看似已经了结。
但一个更大的棋局，已经在西北的黄沙之下，悄然展开。
万圣魔君。
楼兰古鼎。
这一切的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楚玄看着姚千雪复杂的眼神，知道这次西北之行，恐怕比蜀山更加凶险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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