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下午，江落闻带着追追去林痣和孙露黎的舞蹈工作室。刚推开门，就看到两人正坐在沙发上窃窃私语，见她进来，立刻闭了嘴。
“你们俩偷偷摸摸说什么呢？”江落闻把追追放在地上，让他自己去玩角落的积木。
孙露黎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试探：“落闻，郑恩浩昨天来找过我们。”
江落闻拿水杯的动作一顿，指尖微微收紧：“他找你们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林痣叹了口气，直言不讳，“问你这些年的情况，还问……问你是不是身边一直不缺人……”
江落闻的心猛地一沉，嘴角的笑容瞬间僵住。原来他昨晚的失态不是酒后胡言，是他听说了她的事。她沉默了几秒，眼底闪过一丝忐忑，随即又被自嘲取代：“他倒是挺关心我的‘私生活’。”
“我们当然把他怼回去了！”孙露黎拍了下桌子，“我说这些都跟他没关系，让他别多管闲事。他那样子，看着挺愧疚的，又挺失落的。”
林痣补充道：“看得出来，他心里还有你。落闻，你对他……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江落闻望着追追认真搭积木的背影，眼神复杂：“感觉？十年前就被他的离开磨没了。现在这样挺好，各自安好。”话虽如此，心里那点别扭却怎么也挥之不去。他的愧疚，他的失落，像细小的针，轻轻扎在她心上。
回到公司，江落闻刚坐下，秦峥就拿着一份文件走进来：“落闻，这是下个月要和郑氏集团对接的合作方案，需要你签字确认。”
“郑氏集团？”江落闻抬头，眉头微蹙，“我们什么时候和他们有合作了？”
“你忘了？”秦峥有些无奈，“半年前签的，当时你忙着追追幼儿园的事，我跟你提过一嘴，你让我看着办。”
江落闻接过文件，指尖划过落款处的“郑氏集团”四个字，心脏猛地一跳：“这个郑氏集团，是不是……郑恩浩他家的公司？”
秦峥愣了愣，随即点头：“对啊，就是本市的郑氏。怎么了？”
江落闻只觉得头嗡嗡作响，手里的文件瞬间变得沉重。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和郑恩浩的家族企业签了合约。半年前他还在韩国，她自然没往这方面想，可现在……
“能不能解约？”江落闻几乎是脱口而出。
秦峥面露难色：“合约期限三年，违约金是我们公司半年的营收。而且郑氏是这次项目的主要投资方，解约的话，我们后续几个项目都会受影响。”
江落闻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深呼吸。违约金太高，公司承受不起，后续项目也不能丢。她睁开眼，眼神无奈却坚定：“知道了，我签字。硬着头皮，也得合作下去。”
她以为合作对接会是秦峥负责，自己尽量避开就行。可没想到，三天后，郑氏集团的对接会议上，郑恩浩竟然坐在了主位。
江落闻走进会议室时，看到他的瞬间脚步顿住。他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褪去了昨晚的狼狈，眉宇间是成熟稳重的模样，只是看向她的眼神，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
“江总，请坐。”郑恩浩率先开口，声音平静，听不出波澜。
江落闻定了定神，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专业：“郑总，没想到这次是你负责对接。”
“我刚回国接管集团的部分业务，这个合作项目正好在我负责的板块里。”郑恩浩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看来我们还挺有缘分。”
江落闻没接话，翻开面前的文件：“我们还是谈工作吧。关于项目的拍摄方案，我们这边有几个初步想法……”
她认真地讲解着方案，刻意避开他的目光。可郑恩浩的视线却一直落在她身上，从她紧抿的唇角，到她偶尔蹙起的眉头，再到她翻动文件时纤细的手指，每一个细节都不愿错过。
“江总，”他突然打断她，“这个拍摄地点选在城郊的庄园，会不会太偏僻了？拍摄团队的食宿和设备运输都不太方便。”
江落闻抬眼，迎上他的目光：“我们考察过，那个庄园的环境很符合项目主题，而且庄园提供配套的食宿和运输服务，费用已经包含在预算里了。”
“可我听说那里最近在修路，运输可能会受影响。”郑恩浩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不如换一个地点，市中心的艺术园区，环境和配套都更完善，我可以让人提前协调场地。”
江落闻愣了愣，她确实没听说修路的事。秦峥在一旁悄悄拿出手机查询，然后对她点了点头，示意郑恩浩说的是真的。
“那就麻烦郑总协调了。”江落闻只好妥协。
会议结束后，江落闻起身想走，郑恩浩却叫住她：“江总，留步。”
“郑总还有事？”
“关于项目的细节，我还有一些想法想和你单独沟通。”郑恩浩站起身，“我的办公室就在楼上，要不要上去坐坐？”
江落闻犹豫了，秦峥立刻上前：“郑总，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我会转达给江总。”
郑恩浩看了秦峥一眼，眼神带着几分疏离：“这是我和江总的工作对接，有些细节，我想亲自和江总沟通，这样更高效。”
江落闻知道躲不过，对秦峥说：“你先回去吧，我跟郑总上去谈谈。”
郑恩浩的办公室很大，装修简约却不失格调。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繁华景象，室内弥漫着淡淡的茶香。
“请喝茶。”他给她递过一杯温热的绿茶。
江落闻接过茶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心里却泛起一丝涟漪。
“谢谢。”她抿了一口茶，“郑总，有什么细节要谈？”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郑恩浩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看着她，“就是想问问你，追追最近还好吗？”
江落闻没想到他会提追追，愣了一下才回答：“他挺好的，最近在学画画。”
“是吗？”郑恩浩笑了笑，“他很有天赋，上次看他画的画，很有灵气。”
他刻意找着话题，从追追聊到项目，再聊到当年的舞馆。江落闻尽量敷衍着，可那些尘封的记忆，却在他的话语中渐渐清晰。
“落闻，”他突然改变了称呼，语气带着几分恳切，“当年我们都有各有难处，无意间错过了彼此之间最珍贵的时光。你还记得我们一起看过的《遇见你之前》吗？没想到在我们之间一一映照了，如今我不想放手，也不想把喜欢藏起来……”
江落闻的心猛地一痛，她站起身：“郑总，我们还是谈工作吧。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
“我知道你还在怪我。”郑恩浩也站起身，一步步向她走近，“可我真的很后悔。这些年在韩国，我每天都在想你。我回来，就是想弥补你。”
他的距离越来越近，江落闻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和十年前一样。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撞到了身后的沙发，无路可退。
“郑恩浩，别这样。”她抬起头，眼神带着几分慌乱，“我们现在只是合作关系，仅此而已。”
“可我不想只做合作关系。”郑恩浩看着她的眼睛，眼底满是深情，“落闻，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秘书的声音传来：“郑总，下一个会议要开始了。”
江落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说道：“我该走了，郑总。项目的事，后续我们通过邮件沟通。”
她说完，不等郑恩浩回应，就快步走出了办公室。直到走出郑氏集团的大楼，感受到外面的阳光，她才松了一口气，心跳却依旧飞快。
接下来的日子，郑恩浩借着工作的名义，频繁地联系她。一会儿是项目方案的修改，一会儿是拍摄团队的对接，一会儿又是场地的协调，总能找到合理的理由和她见面。
一次，拍摄团队在艺术园区取景，江落闻亲自去现场督工。中午休息时，郑恩浩突然出现，手里提着几个餐盒。
“给大家带了午餐，都是附近口碑不错的餐厅做的。”他把餐盒递给工作人员，然后走到江落闻身边，递给她一个单独的餐盒，“这个是给你的，清淡口味，适合你。”
江落闻打开餐盒，里面是她爱吃的清炒时蔬和虾仁炒饭，还有一份例汤。她心里一阵复杂：“郑总，不用这么麻烦。”
“不麻烦，”郑恩浩看着她，“你最近为了项目忙前忙后，肯定没好好吃饭。追追还在家等你，你得照顾好自己。”
他的关心恰到好处，让她无法拒绝。
拍摄过程中，突然下起了大雨。江落闻担心设备被淋湿，冒雨去遮盖设备。郑恩浩看到后，立刻拿起一把伞跑过去，罩在她的头顶。
“小心着凉。”他的声音在雨幕中传来，带着几分焦急。
两人靠得很近，江落闻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雨水打湿了他的肩膀，可他却把伞大部分都倾斜在她这边。
“我自己来就行，你别淋湿了。”江落闻想推开他。
“别动。”郑恩浩按住她的手，“设备重要，你也重要。”
他的眼神真挚，语气坚定。江落闻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心里那道坚固的防线，似乎有了一丝松动。
雨停后，拍摄继续。江落闻却有些心不在焉，总是忍不住想起刚才在雨幕中他的眼神。
“江总，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着凉了？”郑恩浩走过来，递给她一条干毛巾，“擦擦吧。”
“谢谢。”江落闻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水珠。
“项目进度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里吧。”郑恩浩说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来的。”
“雨刚停，路滑，我不放心。”郑恩浩语气坚决，“而且我还有些项目的事要跟你谈，正好顺路。”
江落闻拗不过他，只好上了他的车。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微妙，江落闻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心里乱得像一团麻。
“落闻，”郑恩浩突然开口：“你这些年一个人带着追追，很不容易吧。”
“那些都没什么，追追虽然一生下来就失去了亲妈，但他还是在关爱中长大的，光干妈就三个，还有两个干爸，一个干奶奶。”她忍俊不禁的说。
“可我很心疼。”郑恩浩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虽然你说的很轻松，但是我知道你一定很累，如果我当初没有离开，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
江落闻沉默了，这个问题，她也问过自己无数次。可没有如果，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郑恩浩，”她看着他，“我们都已经不是十年前的我们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就好好完成这个项目，其他的，不要再想了。”
郑恩浩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好，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不会放弃的。”
车子停在江落闻家楼下，她解开安全带：“谢谢你送我回来。项目的事，明天我们再沟通。”
“落闻，”郑恩浩叫住她，“这个给你。”他递过一个保温袋，“里面是姜汤，趁热喝了，别着凉。”
江落闻接过保温袋，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她抬头看向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快上去吧，追追还在等你。”郑恩浩笑了笑，“明天见。”
江落闻点了点头，推开车门走进楼道。她没有立刻上楼，而是站在楼道口，看着他的车消失在夜色中。手里的保温袋很暖，暖得她心里那点别扭和难受，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
或许，这场因为合约而起的拉扯，才刚刚开始。而她不知道，自己心里那道早已结痂的伤口，会不会在他一次次的靠近中，再次被揭开，然后，慢慢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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