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两份言辞恳切、功绩斐然的密奏，递出丹阳郡。
通过特殊渠道，跨越千山万水，直送武京城御前。
武京城，御书房。
檀香袅袅，姜轩逸端坐于紫檀木御案之后，明黄色的龙袍衬得他面容愈发威严沉静。
他手中正拿着一份奏折，看得极为专注。
这份奏折，正是由陆沉所写，跨越千山万水，从云州丹阳郡呈递上来的密奏。
身前的御桌上，还放着一份已然看完的，由宋子力书写的密奏。
侍立在一旁的申誉低眉顺目，静静等待。
他能感觉到，陛下阅读这份奏折的时间，远比上一封要长得多。
良久，姜轩逸缓缓合上奏折，指尖在光滑的奏折封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在寂静的御书房内格外清晰。
他抬起眼，目光深邃，望向窗外武京城的万家灯火，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极难察觉的弧度。
“好一个陆沉。”
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曹安小心翼翼地抬眼，试探着问道。
“陛下，这凌云县百户陆沉，所奏何事？竟劳陛下阅览如此之久？”
姜轩逸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奏折轻轻推到龙案边缘。
“申誉，你也看看。”
申连忙躬身，双手捧起奏折，快速浏览起来。
越看，他心中越是惊骇。
奏折中，陆沉以精炼的笔触详细陈述了霸体宗，不听王化，他以雷霆手段对其进行打击。
看到他的手段，凌云县其他江湖势力，深感朝廷的强大，纷纷俯首，愿意归顺朝廷。
整合凌云县纷乱的江湖势力，使其尽数归附王化……一桩桩，一件件，皆是实打实的功绩。
更关键的是，字里行间隐约透出的，对云州锦衣卫体系内部“或有隐忧”的暗示。
竟然和陛下上次心神不宁，让他去暗中调查，大概调查出来的事情一致！
要知道，这些可是调动了海量的人力物，才勉强查出一个大致方向。
而陆沉，只是凭借离得近的优势，就得出和自己一样的结论。
这如何，不让人心中震撼！
“这……”
申誉看完，心中已然翻江倒海。
他伺候陛下多年，深知陛下最看重的是能力。
尤其是这种发现问题，敢于说出来，并且勇于去做的能力。
这陆沉，不过是一偏远郡城的百户，竟能做出如此行事，其胆识、手段、心性，绝非寻常锦衣卫可比。
“剿匪安民，整顿地方，功勋卓着。”
姜轩逸语气平淡地评价道，一句话，就把陆沉绞杀的那些江湖势力，归类为匪！
“更难得的是，年纪轻轻，便懂得‘敲山震虎’，‘投石问路’的道理。”
申誉立刻明白了陛下的意思。
陆沉这份密奏，既是报功，更是一步试探。
他在试探朝廷，或者说试探陛下本人，对云州目前事情的知道程度，以及对他陆沉的重视程度。
“陛下，依老奴看，此子确是可造之材。”
“只是……他提及云州锦衣卫内部，可能存在的‘隐忧’，是否有些……操之过急？”
申誉尽量斟酌着词句。
“操之过急？”
姜轩逸轻笑一声，那笑声却带着一丝冷意。
“若非嗅到致命危机，一只幼虎岂会轻易向更强大的存在亮出尚未锋利的爪牙？”
“他这是知道朕看重他，在向朕求援，也是在向朕证明他的价值。”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疆域图前，目光落在云州的位置。
“云州……富庶之地，盐铁之利，防御大宋的第一道屏障！”
“却也因毗邻大宋，各方势力，鱼龙混杂。
“朕的锦衣卫在那里，声音是越来越弱了。”
他的手指点在云州城的位置。
“镇抚使赵年瑞……这些年，太过安静了。”
申誉屏息凝神，知道陛下心中已有决断。
“拟旨。”
姜轩逸转身，语气不容置疑。
“丹阳郡千户宋子力，同陆沉剿匪安民，整顿江湖，勤勉得力，功不可没。着即擢升为云州镇抚司指挥佥事，协理云州军务，即刻赴任！”
这个任命精妙而突然。
宋子力明升暗调，看似进入镇抚司核心，实则是被调离了丹阳郡这个即将成为风暴中心的是非之地。
更重要的是，这个“协理军务”的职位，恰好能牵制镇抚使赵年瑞的部分权力。
申誉立刻领会了陛下的深意——这是在为陆沉铺路，既要给他腾出位置，又要给他安排一个能在上面照应的自己人。
“至于陆沉——”
姜轩逸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如刀，声音在御书房内回荡。
“凌云县百户陆沉，忠勇可嘉，能力卓绝，剿灭不服江湖势力有功，整顿地方秩序有力，特擢升为丹阳郡锦衣卫千户，总揽丹阳一切军政缉捕事宜！望其恪尽职守，勿负朕恩！”
直接擢升千户！虽是意料之中，但亲耳听到陛下下旨，申誉心中还是一震。
这晋升速度，堪称火箭般蹿升！
“还有，”
姜轩逸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赐其‘密折专奏’之权，云州一应事宜，许其随时直奏朕前！”
申誉心中再震。
密折专奏！这可是极大的信任和特权，意味着陆沉从此拥有了直达天听的渠道，某种程度上，甚至能绕过顶头上司云州镇抚使！
陛下这是要大力扶持陆沉，将其作为一把尖刀，狠狠楔入云州这潭死水啊！
“老奴遵旨！”
申誉恭敬应道，立刻准备前去拟旨。
“等等。”
姜轩逸叫住了他，补充道。
“告诉陆沉，朕，等着他给朕一个更‘干净’的云州。”
申誉深深躬身。
“是，陛下！老奴必定将陛下的期许，原话传达！”
当申誉退出御书房后，姜轩逸再次拿起那份密奏，看着上面力透纸背、隐带锋芒的字迹。
“龙蛇起陆，天机易主……”
他低声重复着陆沉在密奏中“无意”提及的这句叛逆之言，眼神锐利如刀。
“陆沉，但愿你这把刀，足够锋利，也不要让朕失望才好。”
旨意随着快马，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云州凌云县。
一场席卷云州的风暴，随着这份擢升的圣旨，正式拉开了序幕。
而此刻的陆沉，尚在凌云县，磨砺着他的刀锋，等待着属于他的时机和……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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