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的欢笑声如同被按下循环键的乐章，单调却执着地回荡在大理石穹顶下。
朱教授正拍着伊扎特的肩膀，唾沫横飞地畅谈着古代神明的八卦，而伊扎特则是更野的野史以做回应。
两位八旬老者的亲近模样，在文子仲眼中却透着诡异的割裂感——那是情绪被强行扭曲后的虚假热络，尽管眼底深处真切无比，但是此刻对话正在逐渐歪曲，向着热闹非凡的“鸡同鸭讲”迈步。
甚至军方领队此刻也卸下了满身锐利，正和砂尼国的一名侍者聊起家乡的风土，语气热络得仿佛老友重逢。
守口如瓶，本应如此。
但是此时这瓶子却被开了敢，如今冒出的是气体，然后是浮沫，谁知道后面会倒出来多少货真价实的东西呢？
眼前种种，令文子仲内心越发的警惕起来。
唯有将自身超过九成的注意力集中在此处空间的能量波动上，文子仲才能勉强感知到一股温和却霸道的能量，如同无形的水流，将此处空间完全淹没。
在场众人的心神防线形同虚设。
更要命的是，这股力量并非恶意攻击，更像是一种“情绪疏导”，只不过是强制性的，让猜忌、敌意等负面情绪被稀释、消解，只留下趋于平和的愉悦感。
文子仲很清楚，自己不能独善其身，一旦表现出丝毫异常，立刻就会成为最刺眼的目标。
“公孙先生，来来来，我和你说个秘密……”哈立德端着酒杯走来，脸上的笑容依旧谦和。
他自顾自地饮尽杯中酒，脸颊泛起红晕，话匣子也彻底打开，“说起来这事儿，我还真得向您道个歉……我，其实一直在试探你，毕竟你这个身份实在是太可疑了，但是试探却没试探出来个啥，当然，也可能是公孙先生你是那种隐藏极好的高人，但是我觉得吧，你其实就是个一般人。”
哈立德的坦诚来得猝不及防，后面的话语更是直白：“你也别见怪，上头逼得紧，说您又懂学术又沾军方，指不定藏着什么目的。毕竟谁不爱自己的国家的呢，我们立场不一样，我当然得试试你了。”
文子仲闻言，心中一咯噔。
得，这效果好像越来越强了，这种话都和我这个被当事人当面讲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也该表现出来了……
文子仲心中很是警惕，眼前哈立德突然坦诚相待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情况，比较简单，就是对方同样受影响，真的只是坦诚相待了而已。
而第二种情况就复杂了，其实效果还没到双方坦诚相待的时候，但是哈立德故意过来坦诚相待。
若是自己同样将秘密说出来作以回应，反倒是从另一个方面验证了自己从头到尾一直在演。
麻烦，当真是麻烦。
这就是信息缺少造成的被动，面对对方一个小小的举动，自己在没有信息的情况下，只能疯狂思考各种可能。
“哈立德先生真是坦诚，不瞒你说，若是换位思考一下，我怕也会多留个心眼。”文子仲先说了一句废话，拖延时间。
在拖延时间的这个档口，则是快速筛选着宴会内复杂的声音，从其中找出大夏众人的声音，看看这些真的被影响的人，此刻有没有坦诚相待、交代秘密的情况。
实际情况就是“有”，而且还不是个例，不仅大夏这边有，砂尼国这边也有。
看上去似乎是都收到影响了。
既然如此，文子仲也打算说一个刚刚编出来的秘密交流。
“说句实话，我这次来，确实是有着秘密任务的。一半是为了古砂尼文明的遗迹，我确实热热爱这古老的文明。但是另一半呢，也是受了上面的嘱托，一些网络博主的不明财富来源涉及到了砂尼国，上面想让我挖一挖，看看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到底收了多少好处。”文子仲眼神中透露出真诚来。
“但是老哥哥啊，你听我说，这种东西是我一个文人能查到的吗，我经历虽然是丰富了那么一点，好像有点小聪明。但是和那些大人物比起来，我算个屁啊！我自己几斤几两还不知道吗？这年头人家谁是傻子啊，让我查我能怎么查呢？这不是难为我吗。”文子仲话锋一转，随即开始了诉苦。
虽然信息不全，但是隐约的，文子仲大概猜到了布置这场戏的幕后那人的目的。
如今众人已经开始坦诚自己的小秘密了。
那么接下来呢？当小秘密不够坦诚的时候，大秘密会不会在这场宴会中被大肆宣探呢。
如果到时候真的说出来大秘密，又该怎么办呢？
是解除了这个影响，将大夏众人掩埋于此，两国真刀真枪的干一架，引得那位神明下场，提前开始最终决战？
是不解除，等着什么后手，将众人的记忆混乱埋葬？那到时候自己又受不受影响，如果是强制性对这群坦诚的人进行记忆抹除，自己要做那刀俎下的鱼肉吗？
还是就这么摆烂的进行，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大夏的众人反应过来，在恼怒后正式宣战，走上第一条路的结局？
如果真等到国家级的大秘密暴露出来，那事情也就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以自己当前的实力，文子仲是绝对不想和那位神明正面相对的。
自己的发育潜力是无限的，是不讲道理的，只要拖下去，自己就会越来越强，到时候未尝不能完成弑神。
所以眼下，事情必须在可控范围呢。
因此，文子仲选择了诉苦。
还没等哈立德反应，文子仲的情绪已经是调动起来，开始十分坦诚毫不掩饰的大倒苦水。
吐槽，吐槽，还是吐槽。
文子仲便要将坦诚大会变成吐槽大会。
不是要坦诚相待吗？不是要真实情绪吗？天底下有比上班的苦恼更真实的情绪吗？
文子仲充当了那个引子，点燃了哈立德心中的吐槽欲。
而会场中，此刻话题本来就是各种各样，哈立德和文子仲互相的大倒苦水和此刻会场中零星的几句吐槽呼应起来。
两个国家学术交流的接风宴，此刻俨然成为了不同岗位人士对工作的吐槽大话。
人们的话语句句真诚，人们的反应皆出自真心实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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