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后门连接的是一条狭窄潮湿的密道，仅容一人通过，石壁上布满滑腻的青苔，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某种陈旧血迹混合的锈蚀气味。
韩司琛在前，容眠眠在后，两人沉默地疾行。
他的背影宽阔，将前方可能存在的危险尽数遮挡。容眠眠看着他那即使在逼仄环境中依旧挺拔如松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藏在袖中的银针。他出现得太巧，理由太敷衍，这份“救命之恩”背后，必然有更深的目的。
密道蜿蜒向下，似乎通往山腹深处。身后祠堂方向的喧闹声隐约传来，德叔带着人显然已经发现了里面的状况，叫骂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在通道里回荡，越来越近。
“快点！”韩司琛回头，低沉催促，伸手想来拉她。
容眠眠却灵巧地侧身避开，语气平淡：“管好你自己。”
她加速越过他，凭借过人的夜视能力和对气流细微变化的感知，在黑暗中竟比他更快地找到了正确的岔路。韩司琛看着她的背影，眸光微闪，迅速跟上。
七拐八绕之后，前方出现一丝微弱的光亮，伴随着轰隆的水声。密道出口隐藏在一处瀑布后方，水帘如匹练般垂下，隔绝了内外视线。
两人冲出瀑布，冰凉的山水瞬间浸透了衣衫。外面是一处人迹罕至的山涧，怪石嶙峋，林木葱郁。
“这边。”韩司琛抹了把脸上的水，指向一处被藤蔓半遮掩的山壁裂缝。
容眠眠却没动，她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水珠溅在他昂贵的作战服上，语气带着审视：“韩先生，戏也陪你演了，路也跟你跑了，现在，是不是该谈谈‘合作’的具体内容了？”
她可不打算稀里糊涂地跟他去什么秘密基地。
韩司琛脚步顿住，转身看她。水流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滑落，没入衣领，那双眼睛在湿漉漉的睫羽下，亮得惊人，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和精明。
他忽然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在轰隆的水声中几乎微不可闻，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磁性。
“容小姐果然……从不吃亏。”他往前走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好，那就谈谈。”
“容天豪找的不是普通的打手，是国际上臭名昭着的‘暗影’佣兵。他们接活，不死不休。你单独行动，危险系数很高。”
“‘暗影’？”容眠眠挑眉，这她倒是没料到。容天豪为了控制她，还真舍得下本钱。看来，那本笔记本和钥匙的重要性，远超她的预估。
“所以，你的合作，就是当我的保镖？”她语气略带嘲讽。
“互惠互利。”韩司琛目光深邃，“我提供保护和情报，你……分享你从祖宅得到的信息，尤其是关于‘钥匙’和那个生物项目的。”
果然是为了这个。容眠眠心下了然。韩司琛在调查那个生物黑市项目，而容家祖宅似乎与之有所关联。
“我凭什么信你？”她反问，“韩先生深夜潜入容家档案室，恐怕也不是为了散步吧？你对容家的了解，似乎比我还深。”
她这是在点明，她掌握着他的把柄，大家半斤八两。
韩司琛看着她如同小刺猬般竖起全身尖刺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欣赏。他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即使这个聪明人此刻充满戒备。
“我们可以信息共享。”他提出条件，“关于‘钥匙’，关于那个生物项目，关于‘阙’内部那个代号‘K’的人，我知道的，不比你少。”
容眠眠瞳孔微缩。他连“K”都知道？！看来他在“阙”内部的权限，远比她想象的要高。或者说，他和“阙”的关系，本身就非同一般。
瀑布的水声震耳欲聋，两人站在水帘之后，进行着无声的较量。
容眠眠快速权衡着利弊。跟韩司琛合作，确实能更快地获取关键信息，借助他的力量对抗“暗影”和容天豪，但无异于与虎谋皮。不合作，她独自面对“暗影”的追杀，风险极大，调查进度也会受阻。
“信息共享可以。”她终于开口，眼神锐利，“但我有三个条件。”
“说。”
“第一，合作期间，双方不得隐瞒、歪曲关键信息。”
“第二，行动决策，我有知情权和否决权。”
“第三，”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线条冷硬的下颌上，“合作结束，互不干涉，一拍两散。”
韩司琛听着她条理分明、寸步不让的条件，唇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加深了些。
“可以。”他答应得干脆，“我也有一个条件。”
“？”
“合作期间，你的安全，由我负责。”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在我确认‘暗影’威胁解除之前，你必须待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容眠眠蹙眉，这不等于变相监视？
“韩先生，我不是你的所有物……”
“这是为了保证信息渠道的畅通，以及……合作者的存活率。”韩司琛打断她，理由冠冕堂皇，“容小姐也不希望刚找到的盟友，转眼就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吧？”
他看着她，眼神深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压力。
容眠眠与他对视片刻，忽然笑了，那笑容在水光映衬下，带着几分妖冶：“行啊。只要韩先生不怕我哪天心情不好，给你的‘保护’添点堵。”
她这是变相答应了，但也表明了自己绝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拭目以待。”韩司琛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反应，侧身让开通往山壁裂缝的路，“那么，合作愉快，容小姐。”
“合作愉快，韩先生。”
容眠眠率先弯腰钻进裂缝，韩司琛紧随其后。
裂缝内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天然石缝，曲折向上。光线昏暗，两人靠得很近，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走在前面的容眠眠，能感受到身后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背上。
她捏了捏袖中的黄铜钥匙，冰凉的触感让她保持清醒。
互相利用的合作关系么？
正好。
她就擅长把别人的利用，变成自己的垫脚石。
韩司琛，这场游戏，谁才是最后的赢家，还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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