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倾霜的传音在筱清的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筱清的目光从下方那些惊慌失措的仙霞派弟子身上扫过，最终落回到身边陈小凡那张还带着几分稚气和茫然的脸上。
筱清深吸了一口气，同样以传音回应道：先看看情况。
仙霞派作恶多端，但门下弟子数千，总不能全杀了。
若是她们负隅顽抗，那便怪不得我们。
至于琴倾霜问题的第二个意思，关于如何处理陈小凡这个人形神迹，筱清选择暂时回避了。
这个问题太大了，大到她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们的对话只在瞬息之间，而下方的仙霞派，已经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大阵……大阵破了！
护山大阵就这么没了？
怎么可能！
是缥缈宫和玉女宫的人！
她们打上门来了！
快跑啊！
被她们抓住就死定了！
无数身穿粉色罗裙，身姿妖娆的女修，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在亭台楼阁间乱窜。
往日里妩媚动人的脸庞，此刻写满了恐惧和绝望。
她们是邪修，是魔女，是正道人士口中人人得而诛之的存在。
她们很清楚，一旦落入正道宗门的手里，会是什么下场。
最好的结果，也是废掉修为，终身监禁。
然而，就在这片混乱之中，一道充满了异样魅惑，却又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陡然炸响在整个山脉上空。
所有仙霞派弟子，全部给我站住！
慌什么！
这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那些奔逃中的女修们，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仙霞派中心，最大的一座丹鼎殿宇前，一个身穿紫红色宫装的女人，正缓缓升空。
这女人身段丰腴，曲线玲珑到了极致，一张瓜子脸妩媚天成，眼波流转间，仿佛能勾走人的魂魄。
她明明没有刻意做什么动作，但一举一动，都散发着一股成熟女人才有的致命吸引力。
她便是仙霞派如今地位最高的人，药堂长老，柳媚烟。
柳媚烟悬浮在半空中，目光没有看自己门下的弟子，而是直直地望向了天空中的那艘巨大飞舟，望向了飞舟船头站着的三个人。
柳媚烟的心，在疯狂地往下沉。
作为仙霞派的高层，柳媚烟比普通弟子知道的更多。
潘瑞的魂灯，在不久前刚刚熄灭，柳媚烟也是知道的。
柳媚烟原本以为，是缥缈宫用了什么阴谋诡计，或者请了什么了不得的外援，才让潘瑞长老陨落。
可柳媚烟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快，这么直接地就打了回来！
更让柳媚烟感到绝望的是，那坚不可摧，守护了仙霞派数百年的万魅噬魂阵，在对方面前，居然就跟纸糊的一样。
她刚才看得清清楚楚，那个站在两位宫主身边的少年，只是那么……轻轻地，点了一下。
然后，大阵就碎了。
碎得那么彻底，那么梦幻，那么不真实。
跑？
柳媚烟心中泛起一阵苦涩。
往哪里跑？
在能一指点碎护山大阵的存在面前，逃跑这两个字，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反抗？
拿什么反抗？拿她们这些修炼了些魅功、采补之术的姐妹们的命去填吗？
连元婴后期的潘瑞长老，都被人家一巴掌扇没了，她们这些人上去，恐怕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柳媚烟的脑子在飞速地转动。
绝境！这是彻头彻尾的绝境！
不，不对！
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柳媚烟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飞舟上的三个人影身上。
缥缈宫宫主筱清，玉女宫宫主琴倾霜。
北寒州最顶尖的两位女修。
她们是正道领袖，行事素有准则，最是注重名声。
既然注重名声，那么，屠杀数千已经放弃抵抗的修士这种事情，她们大概率是做不出来的。
只要不负隅顽抗，就有活命的机会！
而且……！
柳媚烟的目光，又落在了陈小凡的身上。
这个少年……！
他看起来，似乎很好说话的样子。
刚才他跟自己师父说话的语气，简直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或许，突破口，就在他的身上？
不，不行。
这个少年虽然看起来天真，但实力深不可测，心思也绝对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直接去求他，万一弄巧成拙，后果不堪设想。
最稳妥的办法，还是求那两位宫主！
只要姿态放得够低，诚意给得够足！
一瞬间，柳媚烟就做出了决定。
柳媚烟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的灵力都灌注于声音之中，再次开口，声音却不再是之前的威严，而是充满了谦卑和恭敬。
仙霞派全体弟子听令！
立刻到中央广场集合，放下所有兵刃法宝，不得有误！
命令下达，那些原本还六神无主的仙霞派弟子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虽然依旧害怕，但还是陆陆续续地，朝着中央广场聚集过来。
很快，数千名仙霞派弟子，黑压压地聚集在了广场上，一个个低着头，不敢看法宝，不敢看天空。
柳媚烟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宫装，然后对着天空中的飞舟，就那么直直地，双膝跪了下去！
仙霞派药堂长老柳媚烟，率仙霞派三千七百名弟子，恭迎缥缈宫宫主、玉女宫宫主圣驾！
柳媚烟的声音，充满了卑微和顺从。
我派前长老潘瑞，不知天高地厚，冒犯缥缈宫天威，实属罪该万死！
如今恶首已除，我等……愿降！
仙霞派上下，愿献出宗门所有，只求两位宫主法外开恩，给我等一条活路！
说完，柳媚烟将自己的额头，重重地，磕在了下方的白玉广场之上。
砰！
一声闷响，回荡在寂静的山脉之间。
随着她的动作，下方广场上，那数千名仙霞派弟子，也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求宫主开恩，给我等一条活路！
数千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充满了绝望和乞求。
飞舟之上，所有人都被这一幕给镇住了。
玉女宫和缥缈宫的弟子们，面面相觑。
这就……投降了？
她们想象中的惨烈大战，血流成河，一个都没有发生。
对方投降得如此干脆，如此彻底，反而让她们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师父，她们这是在干什么？
陈小凡看着下方跪倒一片的莺莺燕燕，有些不解地问筱清。
她们在投降。
筱清的声音有些复杂。
投降？
陈小凡眨了眨眼，那我们还打不打了？
在陈小凡看来，今天就是跟着师父出来打架的。
结果架还没开始打，对方就直接躺平了，这让他感觉有些无趣。
筱清闻言，哭笑不得。
这傻徒弟，脑子里除了打架，还剩下什么？
筱清看了一眼身旁的琴倾霜，发现对方的脸上，也同样带着一丝错愕。
显然，仙霞派这干脆利落的投降，也超出了她的预料。
这柳媚烟，倒是个聪明人。
琴倾霜冷冷地传音道，她这是在用数千弟子的性命，来逼我们表态。
筱清点了点头。
是啊，面对数千跪地求饶，手无寸铁的修士，她们若是还大开杀戒，那传出去，她们缥缈宫和玉女宫，就真的成了滥杀无辜的魔头了。
下去看看吧。
筱清做出了决定。
不管怎么说，对方既然已经投降，她们作为胜利者，总要露个面，把事情做个了结。
好。琴倾霜言简意赅。
筱清控制着飞舟，缓缓地朝着下方的中央广场降落而去。
巨大的阴影，笼罩了整个广场，也笼罩在了每一个仙霞派弟子的心头。
柳媚烟依旧保持着五体投地的姿势，一动不动。
柳媚烟能感觉到，那艘决定她们命运的飞舟，正在缓缓降落。
柳媚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成败，在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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