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沧溟的手掌还在发烫，五指死死扣着龙珠，指节泛白，掌心的暗金印记像活物般缓缓游走，顺着血脉向手腕爬去。那纹路不再是静止的烙痕，而是如龙鳞开合，一明一暗，与龙珠的脉动完全同步。
洛红鸾单膝跪地，右手撑伞，伞面冰晶层层叠起，却在不断崩裂。她呼吸粗重，每吸一口气，肋骨就像被铁条刮过，喉咙里泛着血腥味。她死死盯着云沧溟的掌心，看着那印记一寸寸上移，逼近腕骨。
“它在动。”她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铁无心靠在断裂的石柱旁，玄铁义肢从肘部往下已冻成灰黑色，关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抬起残臂，指尖贴地，感知着地脉流动。片刻后，他猛地睁眼。
“雷脉。”他咬着后槽牙，“龙墓深处有雷池，三十六道雷脉在此交汇。现在……它醒了。”
洛红鸾没回头，只问：“能用？”
“能用，但要代价。”铁无心喘了口气，“雷池被封印，需龙血为引，魂火为媒。我们没龙血，也没人能凝魂火。”
“寒月之血算不算？”洛红鸾忽然开口。
铁无心一愣。
她已抬起右手，咒纹黑得发紫，指尖微微颤抖。她咬破手腕，血珠滚落，滴在伞尖，顺着伞骨滑下，落在云沧溟掌心边缘的石台上。
血未散。
反而被某种力量牵引，缓缓渗入一道极细的刻痕——那是雷池阵眼的延伸纹路。
“七星锁灵阵的龙息残韵……还在。”铁无心瞳孔一缩，“你血里有龙气！”
洛红鸾不答，手腕一翻，血流更急，顺着阵纹蔓延。石台微震，一道幽蓝光芒自地底浮起，沿着纹路游走，像是干涸的河床重新通水。
“魂火呢？”她问。
铁无心沉默两息，忽然抬手，一把扯下头顶红发——火焰般的须发连根拔起，露出底下焦黑的头皮。他从怀中摸出一只小瓶，倒出几滴暗红液体，仰头灌下。
那是他当年误饮的灵火溶液残余。
液体入喉，他全身猛地一颤，皮肤下泛起赤红纹路，如同岩浆在血管里奔涌。他双目充血，喉咙里发出低吼，随即一拳砸向自己胸口。
“咳——！”
一口燃烧着火光的血喷出，直落阵心。
魂火成。
雷池阵眼骤然亮起，幽蓝转为炽白，一道雷光自地底冲天而起，直贯穹顶。整座宫殿剧烈震颤，碎石如雨落下。
云沧溟的身体猛地一抽，龙珠在他掌心剧烈震颤，暗金印记已爬至肩头，与血月旧痕重合。刹那间，一声低沉龙吟自他体内响起，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震荡在识海深处。
雷光未落，劫已临身。
第一道神雷劈下时，洛红鸾已将伞撑到最大，冰晶瞬间凝成半球形护罩，将云沧溟罩在中央。雷光砸在冰层上，炸出蛛网裂痕，寒气与雷威对冲，冰屑如刀飞溅。
她双臂发麻，伞柄几乎脱手。
“撑住！”铁无心怒吼，将玄冥剑匣插入阵眼旁的导雷槽，剑匣嗡鸣，引雷入剑。三十六道雷脉之力被分流大半，顺着剑气导入地底，但仍有余波横扫。
第二道雷来得更快。
冰罩炸裂，洛红鸾被掀飞，后背撞上石台，喉头一甜，却硬生生咽了回去。她翻身跪地，伞尖再划，寒气凝成六棱冰柱，竖立成环，将云沧溟围在中心。
铁无心双臂已开始碳化，灵火溶液在体内失控，烧灼经脉。他咬牙，将最后三张残符拍在剑匣上，符火燃起，与雷光共鸣，再度分流。
第三道雷，落。
云沧溟全身剧震，龙珠在他掌心裂开一道细缝，金光喷涌，顺着暗金印记涌入血脉。魔核黑丝疯狂反扑，缠绕龙珠，试图夺回主导权。
他意识深处，一片混沌。
道瞳仍在开启，视野中浮现出无数碎片——血池炼体时的剧痛，逆鳞融入时的灼烧，龙珠初触时的共鸣。这些画面如走马灯般旋转，却被一道声音贯穿。
“你是谁？”
不是外界传来，而是自他心底响起。
他看不见自己，却能“看”到体内——魔核如黑茧，龙珠如金卵，逆鳞如残刃。三者撕扯，谁也不肯退让。
“你说你是容器？”那声音再问，“可容器……能选择吗？”
云沧溟在意识中伸手，不是去抓龙珠，也不是去撕魔核，而是按在了右肩——血月印记与暗金龙纹重合之处。
“我不选。”他喃喃，“我就是。”
刹那间，龙珠轰然爆开金光。
那不是破碎，而是释放。
真正的龙息自珠中涌出，与神雷共振，化作一道金色雷柱，从天而降，直贯云沧溟天灵。
洛红鸾抬头，只见雷光中，云沧溟的身体如被点燃，经脉一条条亮起，如同金线织网。魔核黑丝在雷火中扭曲、崩解，化作黑烟消散。
铁无心瘫坐在地，剑匣已熔成铁水，残臂焦黑如炭。他望着那道金雷，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第四道雷，第五道……第七道。
每一道落下，云沧溟体内的黑丝就少一分。龙息贯通四肢百骸，骨骼发出细微的鸣响，像是在重塑。
洛红鸾的伞已碎，只剩伞柄。她跪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右手咒纹剧烈跳动，黑紫之色竟在缓缓褪去。她没注意这个变化，只死死盯着云沧溟的脸。
他的皮肤下，金纹游走，如同血脉中流淌着熔金。左眼重瞳仍未闭合，但瞳孔深处，已不再是单纯的分裂，而是有龙影盘绕。
第九道雷落下的瞬间，整座龙墓发出龙吟般的共鸣。
云沧溟的身体离地半尺，悬浮在雷光中央。龙珠彻底融入掌心，化作一枚金色印记，与暗金龙纹相连，形成完整图腾。
魔核，碎。
真龙精血，成。
他的呼吸变得极缓，心跳如钟，每一次搏动，都引动周围空气微微震颤。皮肤泛着玉质光泽，肌肉线条更加凝实，仿佛每一寸血肉都被千锤百炼。
雷光散去。
他缓缓落地，仍闭着眼，掌心印记微光流转，呼吸平稳。
洛红鸾想上前，却被铁无心拦住。
“别动。”他声音沙哑，“蜕变未稳，外力干扰可能崩解经脉。”
她停住，指尖离他衣角只差一寸。
铁无心盯着云沧溟的右手，忽然道：“印记……在退。”
果然，那暗金纹路正缓缓缩回掌心，隐入皮肤，只留下龙珠融合后的金痕。血月旧印依旧存在，但颜色变淡，像是被什么力量压制了。
“不是退。”洛红鸾低声道，“是蛰伏。”
她伸手，轻轻覆上云沧溟的手背。
温度正常，但脉搏强得吓人，一下，一下，像是战鼓。
铁无心靠在石台边，终于支撑不住，滑坐在地。他看着自己焦黑的残臂，苦笑一声：“这次……值了。”
洛红鸾没答。
她盯着云沧溟的左眼。
重瞳仍在开启。
而在那瞳孔深处，倒映出的不是现实——
是九道雷劫之后，一道更高的天穹裂开，雷云翻滚，一尊巨大龙影盘踞其中，俯视人间。
云沧溟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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