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沧溟掌心的血顺着指尖滴落，砸在焦黑的地砖上，声音很轻。他没有低头看，而是将贴在胸口的古镜残片用力按向怀中的五行本源。两者接触的瞬间，一股滚烫的气流从内而外炸开，顺着经脉冲向四肢百骸。
他的左眼猛地一震，玄冰色的鳞纹迅速蔓延至太阳穴。道瞳开启，重瞳分裂，视野里的一切开始扭曲。五色光芒缠绕着古镜，镜面发出刺耳的嗡鸣，裂痕如蛛网般扩散。
咔嚓。
一声脆响，镜面炸开。
黑气冲天而起，在炉心上方凝聚成一道高达十丈的虚影。那身影披着暗红长袍，双目闭合，眉心浮现出逆旋的“卍”字纹。空气变得沉重，呼吸都像被压住。
火凤圣女强撑着站起来，右手一扬，长鞭腾空而起，火焰缠绕其上，直取虚影咽喉。
魔尊睁眼。
只是一瞥，长鞭就在半空中凝滞，表面结出一层灰白霜晶。下一瞬，整条鞭子寸寸崩裂，化作碎片洒落。
她被一股无形之力掀飞，后背撞上断柱，口角溢血，滑落在地，再没能起身。
云沧溟站在原地，左手缓缓抬起，握住了洛红鸾留下的玄铁骨伞。伞尖点地，撑住身体。他没去看火凤圣女，目光死死盯着那道虚影。
“十万年了。”魔尊开口，声音像是从极深的地底传来，“本尊的容器，终于成熟。”
话音落下，云沧溟右肩的血月印记突然灼烧起来，皮肤下仿佛有东西在蠕动。他咬牙，左手按住心口，魔龙烙印与古镜残片紧贴之处，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胀痛。
魔尊抬起手，掌心向下，黑雾如潮水般涌来，直扑云沧溟识海。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拉扯，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浮现——幼年逃亡、父母惨死、思过崖坠落、剑冢觉醒……
每一段画面都带着血腥味。
但他没有闭眼。
左眼的道瞳猛然扩张，六重瞳孔依次裂开，每一片都映照出不同的时间线。一个他跪在厉苍穹面前称臣，一个他手持染血长剑斩向玄真子，一个他站在尸山血海中仰天大笑，还有一个，他独自坐在废墟里，手中握着一枚碎裂的玉佩。
无数个“他”在眼前交错，命运的丝线纠缠不清。
魔尊低笑：“你逃不过被吞噬的命运。这一世，不过是轮回的终点。臣服吧，本尊赐你永恒之力。”
黑雾逼近，已触到他的眉心。
云沧溟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让整个空间的气流为之一滞。
他抬起右手，用拇指指甲划破食指，鲜血顺着指尖流下，滴入古镜残片的裂缝中。镜面微微颤动，裂痕深处泛起微光。
一幅画面缓缓浮现。
万千剑光汇聚，如银河倾泻，贯穿魔尊心脏。那具庞大的虚影在剑雨中寸寸瓦解，眉心的“卍”字纹崩碎，双目爆裂，最终化作灰烬飘散。
“那你看看这个。”云沧溟声音平静，“这才是你的结局。”
魔尊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他低头看向镜中画面，眼中第一次浮现出惊怒。那不是恐惧，而是某种被冒犯的威严。他缓缓抬手，指向云沧溟。
“你……竟敢篡改因果？”
“我没有篡改。”云沧溟站直身体，骨伞横在身前，“我只是看到了它本来的样子。”
魔尊沉默了一瞬，随即冷笑：“区区残镜，承载不了真正的天机。你以为靠这点意志就能逆转宿命？可笑。”
他双手张开，周身浮现出无数黑色锁链的幻影，每一根都连接着云沧溟体内某处——右肩血月、左眼道瞳、心口烙印、眉心血莲。那是血脉与灵魂的因果链，早已刻入轮回。
“你生来就是我的容器。你的骨，你的血，你的魂，皆由我而始。九世轮回，你每一次觉醒，都是我在苏醒。”
黑雾再次压下，比之前更加沉重。
云沧溟的膝盖微微弯曲，骨伞插入地面半寸，才稳住身形。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正在被抽离，经脉干涸，灵力停滞。魔龙烙印剧烈跳动，像是要破体而出。
但他依旧站着。
六重瞳孔同时聚焦于古镜残片，目光穿透裂痕，直视镜心深处。他知道这面镜子不是武器，也不是护盾，它是钥匙——是记录所有可能性的容器。
只要他还记得那些画面，只要他还能看见那万剑穿心的结局，就还没有输。
“你说我是容器。”他低声说，“可容器不会做梦，也不会反抗。我不是你的一部分，我是我自己。”
话音未落，他猛然将骨伞抽出，转身一扫。
伞沿划过地面，带起一道弧形劲风，将逼近的黑雾劈开一道缝隙。他趁机向前踏出一步，左手狠狠拍向古镜残片。
轰！
五色本源彻底融入镜中，残片悬浮而起，悬在他头顶，缓缓旋转。镜面虽碎，却仍映出魔尊的身影——而那身影，正一点点出现裂痕。
魔尊冷哼一声，抬手结印。虚空震荡，一道漆黑裂缝在他身后缓缓拉开，隐约可见其中翻滚的血色风暴。
“既然你不肯臣服，那就让我亲手把你炼成傀儡。”
他迈出一步，虚影逼近。
云沧溟握紧骨伞，六重瞳孔中倒映出无数个自己。有的持剑冲锋，有的盘膝悟道，有的倒在血泊中，还有的，正举起万剑归宗的最后一式。
他知道这些都不是真实的。
但只要他相信其中一个，那个未来就会存在。
魔尊的手掌已经伸到他面前，指尖缠绕着黑焰。
云沧溟没有退。
他抬起左手，指向头顶悬浮的古镜残片。
镜中画面再次变化——
不再是万剑穿心。
而是一个人影站在崩塌的天柱下，手持断裂的骨伞，背后是燃烧的九州。那人转过身，脸上流着血泪，却笑了。
下一瞬，镜面剧烈震动，裂痕加深，边缘渗出暗红液体，顺着云沧溟的手腕流下。
魔尊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云沧溟抬头，六重瞳孔同时锁定魔尊双眼。
“你怕了。”他说。
魔尊眼神一寒。
“蝼蚁也敢妄言本尊之惧？”
“你不怕死。”云沧溟声音很轻，“你怕的是被遗忘。”
魔尊的手停在半空。
远处，火凤圣女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指尖沾着血，慢慢抠进砖缝。
云沧溟没有回头。
他只是缓缓抬起骨伞，伞尖指向魔尊心口。
“你说我是容器。”
“可容器碎了，你还剩什么？”
魔尊终于变了脸色。
他猛然挥手，身后那道漆黑裂缝骤然扩大，狂风卷起碎石，整个炼器殿开始震颤。空间扭曲，地面裂开，一道竖立的时空裂隙在炉心后方缓缓成型，内部雷光闪烁。
云沧溟脚下的地面塌陷半寸。
但他仍站着，骨伞未落，六重瞳孔未闭。
魔尊抬起手，五指张开，黑焰凝聚成矛，直指云沧溟眉心。
“那就让你亲眼看着，这具躯壳如何回归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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