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轻纱窗帘，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叶栀梦早已醒来，靠在床头凝视着手机屏幕上的两条信息。第一条来自沈砚辞的助理，邮件附件里是沈氏设计公司详尽的招聘细则，岗位要求、薪资待遇、晋升路径都列得清清楚楚，专业得如同商业合同。第二条是林学长发来的短信，语气轻松亲切，确认了下午三点在“拾光工作室”的面试安排。
她赤脚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将两份信息并排对比。沈氏的设计部门占据着市中心最豪华的写字楼顶层，员工福利包括健身房、咖啡厅和年度海外团建，每一个细节都彰显着大企业的气派。而拾光工作室藏身于老城区的创意园内，官网照片上是裸露的红砖墙和郁郁葱葱的绿植，团队合影里每个人都穿着随性的棉麻衣裳，笑得毫无负担。
鼠标光标在两个窗口间来回移动，就像她摇摆不定的心。
“咚咚咚——”
敲门声很轻，却让她惊得坐直了身子。还没等她回应，门就被推开了。沈砚辞端着早餐托盘走进来，晨光在他身后勾勒出修长的轮廓。
“醒了？”他声音里带着清晨特有的沙哑，将托盘放在茶几上，“张阿姨说你昨晚又熬夜了。”
托盘里是她最喜欢的蓝莓松饼和手冲咖啡，松饼上淋的蜂蜜量恰到好处——他连这种细节都记得。
叶栀梦裹着睡袍蹭到沙发边，注意到沈砚辞的目光扫过电脑屏幕。他今天穿着深灰色的高定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明明是最正式的打扮，却因为她的事情连领带都还没系。
“在看招聘信息？”他状似随意地问，递过刀叉。
叶栀梦小口咬着松饼，糖霜在舌尖化开：“小叔，沈氏的设计助理岗要求有三年经验，我可能...”
“破格录取的例子很多。”沈砚辞打断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的作品水平足够。而且——”他顿了顿，指尖轻点桌面，“设计部最近在接洽国际品牌合作，这对新人来说是难得的机会。”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仿佛完全站在职业规划的角度。但叶栀梦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期待，握着叉子的手指微微收紧。
“林学长推荐的工作室今天下午有面试。”她垂下眼帘，“我想去看看。”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沈砚辞端起咖啡杯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瓷杯与托盘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几点？”他问得轻描淡写。
“下午三点。”她补充道，“学长说老板人很好，项目也很有意思。”
“嗯。”沈砚辞放下杯子，杯底与桌面接触时发出稍重的声响，“我让老陈两点半送你过去。作品集我昨晚看过了，没什么问题。”
他起身整理袖口，动作依然优雅从容。但叶栀梦注意到他离开时忘了拿餐盘里的方糖夹——这个小细节让她心里泛起细微的涟漪。
房门轻合后，沈砚辞在走廊里停留了片刻。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他侧脸投下斑斓的光影，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拿出手机拨通电话，声音压得很低：
“下午跟着叶小姐的车...嗯，特别是她和林先生接触的情况。”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机边缘，“另外，把拾光工作室近三年的项目明细发给我。”
挂断电话时，他瞥见走廊镜子里自己紧绷的下颌线，突然有些烦躁地松了松领口。这种失控的感觉很陌生，就像精心呵护的盆栽突然要移栽到别人的花园。
午后两点，老陈开的黑色轿车准时停在沈宅门口。叶栀梦特意选了条浅杏色的连衣裙，裙摆绣着细碎的栀子花，既不会太正式也不会太随意。
车子驶过繁华的商业区，渐渐转入老城区的梧桐小道。斑驳的树影在车窗上流动，她望着窗外掠过的红砖老建筑，忽然想起大学时和林学长在画室熬通宵的日子。那时他们总爱讨论毕业后要开间小小的工作室，养只猫，种满绿植...
“叶小姐，到了。”老陈的声音打断她的回忆。
拾光工作室比照片上还要温馨。爬满爬山虎的院墙里传来隐约的吉他声，穿亚麻衬衫的年轻男女端着咖啡杯穿梭在玻璃走廊间。林学长早就等在门口，见到她时眼睛明显亮了起来。
“栀梦！”他快步走来，递过一杯奶茶，“你最喜欢的芋圆波波，三分糖。”
塑料杯壁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就像她此刻微湿的掌心。接过奶茶时，她注意到林学长手腕上还戴着毕业时她编的幸运绳——这发现让她心头一颤。
面试室是个阳光房，满墙的绿植在微风里轻轻摇曳。老板是位四十岁左右的女士，穿着扎染的长裙，笑起来眼尾有亲切的细纹。她翻看作品集的速度很慢，偶尔会用铅笔在便签上记些什么。
“《城市夜色》系列很特别。”老板突然抬头，“为什么选择用水墨表现霓虹灯？”
叶栀梦紧张地攥紧裙角：“我觉得...现代和传统不该是对立的。就像这些老房子改造的工作室，本身就是在对话。”
老板眼底闪过赞赏。接下来的交流变得轻松自然，她们从设计理念聊到大学生活，当提到工作室正在筹备的非遗再造项目时，叶栀梦忍不住身体前倾：“我外婆以前是绣娘，我收集了很多她的纹样图稿...”
窗外树影渐渐西斜，等她意识到时，老板已经合上了作品集：“下周一能来入职吗？我们正好缺个对传统工艺有研究的实习生。”
惊喜如同气泡在胸口炸开。她下意识看向玻璃墙外的林学长，他正对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这个熟悉的动作让她恍惚回到大学时代，那些在画室里互相鼓劲的日夜。
回程的车上，叶栀梦还沉浸在喜悦中。手机震动时，她看到屏幕上“小叔”的备注，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面试怎么样？”沈砚辞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比平时低沉几分。
“很顺利！老板让我下周就入职！”她忍不住提高音量，指尖无意识缠绕着背包带子。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随后是瓷器轻碰的声响：“很好。张阿姨做了红酒炖牛肉，晚上在家庆祝。”
她突然想起林学长约饭的邀请，脱口而出：“学长说...”
“林先生也要来？”沈砚辞打断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需要让厨房多准备几道菜。”
叶栀梦看着窗外飞逝的街灯，忽然想起今早餐桌上他忘记拿走的方糖夹。那种细微的在意让她鬼使神差地改口：“不用了，学长晚上有约。我们...在家吃就好。”
挂断电话后，她给林学长发了道歉短信。对方回复得很快，语气体贴依旧，但她却莫名生出一丝愧疚。
沈宅的晚餐桌上摆满了她爱吃的菜。沈砚辞换了身深蓝色家居服，发梢还带着沐浴后的湿气。他亲自给她盛汤，布菜，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无数遍。
“工作室的背景我了解过，项目质量不错。”他切着牛排，状似随意地提起，“老板是美院毕业的，早年也在沈氏实习过。”
叶栀梦惊讶地抬头：“这么巧？”
“嗯。”沈砚辞将切好的肉块推到她面前，“我让助理整理了近三年的项目资料，晚点发给你参考。”
这份不动声色的周全让她鼻尖发酸。暖黄的灯光下，他低头喝汤时睫毛在鼻梁投下细影，那么强大的人此刻却显得格外温柔。她忽然想起修改作品集那夜，他靠在椅背上安静的睡颜。
饭后回到房间，邮箱里果然躺着助理发来的资料包，连工作室未来半年的项目规划都包含在内。窗外传来汽车引擎声，她撩开窗帘，看见沈砚辞的座驾驶出大门——这个时间他明明没有应酬。
手机屏幕亮起，是林学长发来的消息：「今天看你和小叔通电话的样子，突然觉得你变了很多」
她怔怔看着这句话，指尖悬在键盘上许久没有回应。梳妆台上放着今早沈砚辞送来的早餐托盘，银质糖夹还静静躺在角落，折射着细微的光芒。
书房里，沈砚辞站在落地窗前凝视着手机照片。画面上叶栀梦和林学长站在工作室门口道别，她手里捧着那杯刺眼的奶茶，笑靥如花。
助理的消息接着弹出：「林先生独自回了学校公寓，需要继续跟进吗？」
他删掉照片，回复简洁的「不用」。夜色中的花园传来栀子花的香气，像极了她裙摆上绣花的味道。这种若即若离的等待让人焦灼，但当他想起晚餐时她悄悄把他讨厌的香菇挑到自己碗里的小动作，又觉得一切值得，或许真正的守护，就是给她足够飞翔的天空，再默默系上看不见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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