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沙海蜃楼
西荒的太阳不是圆的，像块烧红的烙铁，悬在头顶。沙子烫得能烤熟鸡蛋，李凝阳的破葫芦里最后一口水喝干时，他舔着干裂的嘴唇说，看见白虎牙之前，咱们得先变成两具干尸。
汉水之滨的湿润水汽仿佛已是上辈子的记忆。踏入西荒的第五日，天地间只剩下一种颜色——刺眼的金黄，和一种感觉——灼烧般的干渴。
太阳悬在头顶，不是温和的圆盘，而是一块烧得通红、不断向下倾泻毒火的烙铁。空气在高温下扭曲，远处的沙丘如同晃动的鬼影。脚下的沙砾滚烫，隔着靴底都能感到那股灼人的热力，仿佛整个大地都在燃烧。
李凝阳那个从不离身的朱红葫芦，此刻已经轻飘飘地倒不出一滴水。他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嘴唇上沾着的沙子硌得生疼，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娘的……这鬼地方……比老夫想的还邪门……灵气稀薄得几乎感觉不到，御风术都飞不起来……再找不到水源……别说白虎牙，咱们真得变成人干了……”
云渚的状况稍好一些，苍龙角蕴含的勃勃生机不断滋养着他的肉身，对抗着外界的酷热和脱水，但也只是杯水车薪。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像着了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他抬头望向无边无际的沙海，目光所及，除了沙丘，还是沙丘。
“前辈，方向没错吗？”云渚的声音也有些沙哑。他们依靠李凝阳手中一个古老的罗盘指引方向，但那罗盘在进入西荒后指针就时常紊乱，只能勉强辨认大方向。
“大方向……应该没错……”李凝阳喘着粗气，眯着眼看向远方，“虎丘在西荒极西之地，是一片巨大的白骨堆积区……按理说，应该能远远看到轮廓了……可这……”
就在这时，前方视野的尽头，天地相接之处，突然出现了一片奇异的景象！
不再是单调的沙丘，而是浮现出连绵起伏的青山，绿树成荫，甚至还有飞瀑流泉！更令人惊异的是，在青山环抱之中，隐约可见一座繁华的古城，亭台楼阁，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仿佛一处与世隔绝的沙漠绿洲、世外桃源！
“水！绿洲！城！”李凝阳浑浊的眼睛猛地亮起，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天不亡我！快！快过去！”
长时间的干渴和疲惫，让这突如其来的希望变得无比诱人。就连云渚，在看到那清澈的瀑布和葱郁的绿色时，也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口渴和向往。
两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朝着那片海市蜃楼般的景象奔去。
然而，越是靠近，云渚心中越是升起一股莫名的违和感。怀中的苍龙角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警惕意味的凉意。那青山绿水，那繁华城池，看似真实，却总给人一种……过于完美、缺乏生气的感觉。就像一幅精心绘制的画卷，美丽，却没有灵魂。
“前辈，等等！”云渚猛地停下脚步，拉住了迫不及待的李凝阳。
“怎么了？”李凝阳不解，焦急地指着前方，“眼看就要到了！再不喝水，老夫真要渴死了！”
“不对劲。”云渚眉头紧锁，努力集中精神，催动星核碎片的力量灌注双眼。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星辉，再次望向那片“绿洲”。
景象依旧，但在星辉的视野下，那青山绿水的边缘，开始出现细微的、水波般的扭曲和晃动！那繁华的城池，人影憧憧，却面目模糊，如同皮影戏里的剪影！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到那片区域弥漫着一股极其隐晦、却能迷惑人心智的诡异能量场！
“是蜃楼！”云渚沉声道，“不是真正的绿洲，是沙漠中的幻象！可能还夹杂着迷魂阵法！”
李凝阳闻言，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瞬间清醒了大半。他到底是经验丰富，强压下干渴的欲望，凝神细看，也渐渐看出了端倪。那景象确实过于静止，缺乏自然界的动态变化。
“好险！”李凝阳冷汗都下来了，后怕不已，“这蜃楼逼真程度远超寻常，竟然连老夫都差点着了道！若是贸然闯入幻阵核心，恐怕会被活活困死，在幻觉中渴死饿死！”
两人不敢再前进，反而后退了数里，找了一处背阴的沙丘暂时躲避毒辣的日头。
“这蜃楼出现得蹊跷，”李凝阳喘匀了气，分析道，“西荒有海市蜃楼不奇怪，但如此逼真、且带有迷魂之效的，绝非自然形成！恐怕……是人为布置的陷阱！”
“是针对我们的？”云渚心中一凛。
“不好说。”李凝阳面色凝重，“可能是西荒本身存在的某种古老禁制，也可能是……游女提到的‘不明势力’设下的圈套，守株待兔，专门对付寻找虎丘的人！”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意味着前路更加凶险。
失去了“绿洲”的希望，干渴和疲惫再次如潮水般涌来。李凝阳瘫坐在沙地上，眼神有些涣散。云渚也感到一阵阵眩晕，苍龙角的生机滋养似乎也快到了极限。
就在两人几乎陷入绝望之际，云渚怀中的那枚“湘妃竹泪鳞”忽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凉意，并轻轻震颤起来，指向某个偏离蜃楼的方向。
“水……”云渚福至心灵，强撑着站起身，“竹泪鳞……好像感应到了什么……”
李凝阳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帝女之泪，至情至性，或能感应到绝境中的一线生机！信它一次！”
两人循着竹泪鳞指引的方向，艰难地跋涉了约莫一个时辰，就在体力即将耗尽之时，眼前竟然真的出现了一小片低洼的沙地，沙地中央，有一处极其微小的、几乎被沙粒掩盖的湿润痕迹！
挖开表面的沙层，下面竟然是略带潮湿的泥土！再往下挖了数尺，一股清凉、带着淡淡咸味的水汽渗了出来！
“是苦水！不能直接喝，但能救命！”李凝阳大喜过望，连忙取出法器，开始小心翼翼地凝聚、过滤水汽。
虽然水量极少，过程缓慢，但这无疑是沙漠中的甘霖！
云渚靠在沙坑边，看着手中微微发光的竹泪鳞，心中对那两位早已逝去的帝女，充满了感激。绝境之中，又是这一线善缘，救了他们。
补充了少许水分，两人精神稍振。回头望去，那片诡异的蜃楼依旧悬浮在天边，如同一个美丽的陷阱。
“休息一下，晚上趁凉赶路。”李凝阳看着西沉的落日，沉声道，“这西荒的夜晚，恐怕比白天……更不太平。”
（第三十一章完）
险遭蜃楼幻阵迷惑，凭借竹泪鳞寻得一线生机。然而，西荒的危机才刚刚显现。夜幕降临，这片死亡沙海又将展现出怎样恐怖的一面？那布置蜃楼的势力，是否正在暗中窥伺？距离虎丘还有多远？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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