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归墟之心
仁心种的光，甜得像瑶光星官没酿完的那瓮醉仙酿。可守着它的那头寂灭兽，眼皮子耷拉了万古，说这光是痨病鬼咳出的血痰。我怀里的龙魂精粹却馋得打哆嗦，说那是西王母蟠桃宴上漏下来的桃汁儿。
穿越归墟之眼的瞬间，并非想象中的破碎与撕裂，而是一种极致的“无”。
声音、光线、时间、空间……一切感知中的存在于此地皆化为虚无。唯有云渚额心的太阴泪符，散发着清辉，如暗夜孤灯，照亮方寸之地，将三人与这绝对的“寂灭”勉强隔开。
循着泪符与怀中那点“仁心”感应的微弱共鸣，三人在这无天无地、无上无下的混沌中，不知飘荡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似万年。
终于，在前方的绝对黑暗中，一点微弱、却顽强不屈的柔和光芒，静静地亮着。
那光，并非炽盛，而是温润如春水，纯净似初雪。光芒中散发出的气息，让云渚想起瑶光星官珍藏的、那瓮未曾饮尽的“醉仙酿”的余韵——甘醇、宁静，蕴含着滋养万物的勃勃生机。仅仅是感知到这股气息，他连日搏杀带来的疲惫与神魂深处的暗伤，竟都开始缓缓愈合。苏青黛与李凝阳亦是精神一振。
“仁心种……”苏青黛喃喃道，眼中充满敬畏与渴望。
然而，就在那团光芒之下，匍匐着一个难以名状的巨大阴影。
那并非实体，更像是由纯粹的“寂灭”与“虚无” 本身凝聚而成的存在。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如匍匐的巨兽，时而如流淌的暗河，唯一清晰的，是阴影上方两只缓缓睁开、如同黑洞般吞噬一切光线的眼眸。眼眸中，没有任何情感波动，只有万古的死寂与漠然。
一股无法抗拒的疲倦感与虚无感，如同潮水般向三人涌来。仿佛一生的奔波、执着、爱恨，在此物面前，都失去了意义，只想就此沉沦，化归虚无。
“寂灭兽……”李凝阳声音干涩，带着深深的恐惧，“传说中……与归墟同生……守护‘道之反面’的怪物……它……它会抹去一切‘存在’的意义……”
此时，那寂灭兽的黑洞眼眸，似乎“看”向了云渚，一道冰冷、空洞、直指本心的意念，直接响起：
“光……扰了……寂灭……”
“执着……虚妄……归无……是终途……”
“此光……不过是……顽疾之躯……咳出的……最后一抹……绚烂血痰……终将……黯淡……腐朽……归吾……”
它将仁心种的光芒，视为疾病临终前的回光返照，是终将被寂灭吞噬的、无意义的挣扎。
“呸！放屁！”云渚丹田内，龙魂精粹猛地躁动，传递出极度渴望与不屑的意念：
【香！真他娘的香！是西王母那老娘娘蟠桃宴上，万年紫纹蟠桃榨出的汁儿！一滴就能活死人肉白骨！这瞎了眼的老废物，懂个屁！抢过来！快抢过来！】
云渚没有理会龙魂精粹的鼓噪，他深吸一口气（尽管此地并无空气），向前踏出一步，目光平静地迎向那寂灭兽的眼眸。他并未运转法力，而是将心神沉入“权衡之鉴”与刚刚炼化心魔所得的“清净心”中，以神念回应，其声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前辈所言，是‘寂灭’之理，是万物终归之途。”
“然，生老病死，是道；花开叶落，是道；然，‘生’之本身，‘花’之绽放，亦是道。”
“此光或许终将黯淡，但此刻它亮着，照亮过我，温暖过她，指引过他（指向苏李二人），这‘照亮’、‘温暖’、‘指引’的过程本身，可是虚妄？”
“若寂灭是终，那这由生至灭的途中，所有的爱恨悲欢、所有的坚持与守护，所有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其意义，又岂是终局所能抹杀？”
“前辈守护‘无’，是道之一面；我等追寻‘有’中之‘仁’，亦是道之一面。道可道，非常道，大道如环，无始无终，何必执着一端，否定另一端？”
云渚的话语，并非对抗，而是阐释，是基于对大道更深层理解上的“包容”与“平衡”。他承认寂灭的存在，但更强调“存在”过程本身的价值。
“嗡……”
那寂灭兽庞大的阴影，微微波动了一下。那对黑洞般的眼眸中，漠然依旧，却似乎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疑惑？ 它存在的亿万年岁月里，闯入者或恐惧逃窜，或疯狂攻击，或绝望沉沦，却从未有人，以如此平和、甚至带有一丝“理解” 的态度，与它讨论“存在”与“虚无”的意义。
它沉默了片刻，那道空洞的意念再次响起，却少了几分冰冷，多了一丝古老的疲惫：
“言……有趣……”
“然……光……扰寂灭……是事实……”
“证明……尔等之‘有’……非是……痨病血痰……而是……真‘光’……”
它并未让开，而是提出了一个考验！它要云渚证明，他们所追寻的“仁心”，并非徒劳的挣扎，而是真正有资格在“寂灭”面前存在的、“真实”的光！
如何证明？对抗？那便落入了“有”与“无”对立的窠臼，正中寂灭之下怀。屈服？则道心崩毁，前功尽弃。
云渚福至心灵，再次向前一步，竟在虚空中盘膝坐下。他并未看向仁心种，而是闭上双眼，将额心太阴泪符的清光内敛，将“权衡之鉴”的洞察力与“江月道境”的包容意催发到极致。
他不再试图去“取”光，而是去 “映照”光，去“成为”光与寂灭之间的一座“桥”。
他的神识，如清澈平静的湖面，一边映照着仁心种那温和而坚韧的生机（有），一边也映照着寂灭兽那浩瀚而冰冷的虚无（无）。他不评判，不抗拒，不执着，只是如实地映照，让“有”与“无”两种极致的力量，通过他这颗“清净心”为媒介，第一次如此平静地“共存”。
渐渐地，在他的“心湖”之中，仁心种的光芒不再刺眼，变得愈发柔和内敛；而寂灭兽的虚无也不再令人恐惧，显露出其作为万物归宿的、某种深邃的“宁静”。
光与暗，生与灭，在这奇妙的平衡中，仿佛达成了某种短暂的和谐。
寂灭兽的阴影，再次波动起来。它那黑洞般的眼眸，第一次，真正地“注视”着云渚。那目光中，漠然依旧，却似乎多了一丝……认可？
“善……”
“桥……已成……光……可过……”
庞大的阴影，缓缓地向两侧分开，如同开启了一道无形的门扉。那团仁心种的光芒，毫无阻碍地呈现在云渚面前。
云渚睁开眼，起身，对着寂灭兽的身影，郑重一揖。然后，他走向那团光。
光芒中心，并非想象中的种子形态，而是一滴泪珠形状、内部仿佛蕴含着整个星空生灭、散发着至仁至善气息的 晶莹液体——“仁心泪”。
就在云渚的手指即将触碰到“仁心泪”的刹那——
整个归墟之心，猛地剧烈震荡起来！一股霸道、炽热、充满毁灭意志的力量，正从外界强行撕裂归墟的屏障！
“云渚小辈！交出仁心种！否则，让你等永葬归墟！”炎煌那嚣张而愤怒的咆哮，隐隐传来！
朱雀宫与驭冥宗，竟不惜代价，追到了这里！
最终的时刻，终于到来。
（第八十二章完）
以心为桥，平衡有无，云渚竟通过寂灭兽的考验，触手可及“仁心泪”！然而，强敌也已撕裂屏障杀到！在这万物终结之地，最终决战即将爆发！云渚能否在强敌环伺下成功取得至宝？“仁心泪”又将带来怎样的力量与变数？终极对决，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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