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通道狭窄而陡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一股难以言喻的、类似化学试剂腐败的酸臭。西苓屏住呼吸，将强光手电咬在口中，双手持枪，一步步向下。
台阶是粗糙的水泥，布满了湿滑的苔藓，四周墙壁渗出冰冷的水珠，偶尔滴落，在死寂中发出清晰的回响。
光线撕破黑暗，照亮了前方不过数米的范围，之外便是吞噬一切的浓稠墨色。他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快速地跳动，血液冲刷着耳膜。
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声，像是某种老旧设备的低吼。
向下走了大约两层楼的高度，通道到了尽头，连接着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手电光扫过，这里像是一个被遗弃的地下防空洞或者旧仓库的底层。
角落里堆放着一些覆盖着厚厚灰尘的木箱，一些锈蚀得看不出原貌的金属罐散落在地。
而最引他注目的，是空间中央那个格格不入的东西——一张简易的折叠桌，上面摆放着一台处于休眠状态、但指示灯仍幽幽亮着的笔记本电脑，旁边散落着几份文件，还有一个……与实验室失窃型号完全一致的空白U盘。
西苓的心脏猛地一缩。就是这里！
他迅速靠近，警惕地检查四周，确认没有埋伏。
然后，他戴好手套，小心翼翼地翻开文件。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分子式，他看不太懂，但几个醒目的生物危险标志和“基因编辑”、“定向表达”等词语，让他瞬间意识到这绝非普通盗窃案。
他立刻拿出取证袋，准备将文件和U盘收起。目光扫过电脑，他犹豫了一下。强行带走可能会触发自毁程序……
就在这时，地面上方突然传来了清晰而急促的枪声！
不是一声，而是连续的交火声！砰砰的巨响在封闭的地下空间产生回音，震得人耳膜发麻，灰尘簌簌落下。
禹司！
西苓脸色一变，再也顾不上电脑，迅速将文件和U盘塞进防弹背心的内置口袋，猛地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通道入口。
他的动作迅猛如豹，肾上腺素在体内奔涌，将手臂的疼痛和地下室的阴冷完全抛诸脑后。
地面上，情况已然万分危急。
禹司背靠着入口旁一段坚实的水泥柱，脸色冷峻，手中的枪口还冒着细微的青烟。他前方不远处，两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手持微冲的蒙面歹徒正借助废弃设备作为掩体，疯狂地向他倾泻子弹。
子弹打在水泥柱和周围的铁桶上，火花四溅，碎屑横飞，发出刺耳尖锐的撞击声。
对方火力强大，且配合默契，显然不是普通的匪徒。
禹司虽然枪法精准，每次还击都逼得对方缩头，但单枪匹马，又被火力压制，形势岌岌可危。他的风衣肩胛处被流弹划开了一道口子，隐隐有血迹渗出。
他看到西苓冒头，厉声喝道：“别出来！找机会从侧面绕！”
他的声音因为激烈的运动和紧张而带着喘，但依旧保持着惊人的冷静，指令清晰。
西苓怎么可能听从。
他眼神一凛，瞬间判断出场内形势。他没有丝毫犹豫，如同鬼魅般从入口处闪出，借着地上杂物的掩护，一个翻滚便到了禹司侧后方另一个掩体后。
“三点钟方向，铁桶后面，压制！”西苓低吼一声，同时举枪便射！
“砰！砰！”
精准的两连发，子弹打在铁桶上，发出巨大的嗡鸣，成功吸引了那名歹徒的火力，为禹司创造了喘息之机。
禹司没有浪费这宝贵的机会，几乎在西苓开枪的同时，他如同猎豹般从水泥柱后探身，眼神冰冷如刀，扣动扳机！
“砰！”
一声枪响，对面一名刚刚被西苓吸引注意力的歹徒应声倒地，额头上绽开一朵血花。
另一名歹徒见状，火力更加疯狂，试图压制两人。
“换弹！”西苓高喊一声，迅速缩回掩体更换弹夹。
禹司立刻持续射击，进行火力掩护，子弹精准地封锁了对方可能移动的路线。两人的配合天衣无缝，仿佛已经并肩作战无数次。
弹夹更换完毕，西苓再次探头，与禹司形成了交叉火力。强大的压力下，仅剩的那名歹徒开始慌乱，试图向后撤退。
“留活口！”西苓喊道。
禹司眼神一眯，枪口微调。
“砰！”
子弹击中了歹徒持枪的手臂，微冲脱手飞出。歹徒惨叫一声，捂住血流如注的手臂，踉跄着想要逃跑。
西苓立刻起身欲追，却被禹司一把拉住。
“穷寇莫追，可能有接应！”禹司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的手紧紧攥着西苓的手臂，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西苓全身，确认他没有增添新伤，那眼神深处是尚未散去的惊悸和一种失而复得的狠戾。
西苓被他眼中的情绪震了一下，停下了脚步。他看了一眼歹徒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地上那具尸体，最终点了点头。理智回笼，他知道禹司是对的。
激烈的枪声停止，仓库内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子弹壳落地的清脆声响和两人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气中回荡。
硝烟和血腥味混合着原有的铁锈尘埃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西苓这才注意到禹司肩胛处的伤口，血迹正在慢慢洇开。
“你受伤了。”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禹司松开抓着他的手，仿佛那灼热的触碰从未发生。他随意地瞥了一眼自己的肩膀，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淡漠：“擦伤，不碍事。”
他走到那名被击毙的歹徒身边，蹲下身，仔细搜查，试图找到能证明其身份的物品。
西苓看着他冷静侧脸和肩头那抹刺眼的红，心中五味杂陈。刚才那一刻，他们背靠背作战，是彼此最信任的战友。但枪声停歇，那堵无形的墙似乎又瞬间立了起来。
他摸了摸胸前口袋里那份沉甸甸的文件和U盘。下面的发现至关重要，而地上的这场血战，更说明了他们触碰到的，是一个何等危险的核心。
阳光透过高窗的破洞，投下几束光柱，恰好照亮了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硝烟尘埃，也照亮了禹司检查尸体时那冷硬专注的侧影，和他肩头那片愈发殷红的血迹。
追凶之路，从未如此刻般，每一步都踏在刀锋之上，也从未如此刻般，让他清晰地感受到身边这个“阴影”沉重而真实的温度。
“我们得立刻离开这里。”禹司站起身，手中拿着从歹徒身上搜出的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通讯器，脸色凝重，“他们的支援可能很快到。”
西苓点头，两人不再多言，迅速沿着来路撤离这片刚刚经历生死搏杀的是非之地。身影很快消失在废墟的阴影中，只留下满地弹壳和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惨烈。
而他们带回的证据，即将在平静的水面上，投下一颗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重磅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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