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矶的夜来得很快。
李衡把车停进比弗利山庄公寓的车库时，整个人都像被抽空了。
与哈维的连番博弈，紧绷的舆论战，还有应对艾丽西亚专访的巨大压力……精神上的疲惫，远超身体。
他拖着脚步，用钥匙打开门。
预想中的冷清没有出现。
一股混合着罗勒和蒜香的味道，从屋内扑面而来，瞬间包裹了他。
那种家的味道，让他一瞬间愣住。
开放式厨房里，一个身影正系着围裙，在料理台前忙碌。
柔光从吊灯倾下，勾勒出她安静的侧影。长发被发夹挽起，几缕散落的发丝调皮地垂在脖颈边。
——詹妮弗·康纳利。
她听到了开门声，回过头，看到是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化为温柔。
“回来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暖流一样，瞬间抚平了李衡一身的疲惫。
“我还以为你会在公司开庆功派对。”
“派对留给他们了。”
李衡松开领带，将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沙发上，走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我的奥斯卡提名，会不会被某个偏执的老板给搅黄了。”
詹妮弗半开玩笑地说着，手里的动作却没停，熟练地将切好的番茄倒进锅里，发出“滋啦”一声。
李衡从背后轻轻环住她的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深深吸了一口她发间的香气。
“搅不黄了。”他低声说，“艾丽西亚夫人……她赢了。”
“我看到了。”
詹妮弗关掉火，转过身，靠在料理台上，仰头看着他。她的眼神很亮，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她真了不起。”她轻声道：“比我在电影里演的那个她，还要强大一万倍。”
李衡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
“坐吧，”詹妮弗推了推他，“最后一碗意面马上好。”
餐桌上没有红酒，只有两杯果汁。
简单的番茄肉酱意面和蔬菜沙拉，却是李衡这几个月以来吃得最安心的一顿。
“哈维来找过你了，对吗？”
吃到一半，詹妮弗忽然开口，语气很平静。她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像是在讨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李衡握着叉子的手顿了一下，他抬起头，没有隐瞒：“嗯。”
“班德都告诉我了。”詹妮弗看着他，眼神清澈，“他想用我的主角提名，换你退出最佳影片的角逐。”
“差不多。但更脏一点。”
李衡放下叉子，看着她，“他想让我把你从最佳女主角的竞争中撤下来，换取他对《美丽心灵》在其他奖项上的支持。”
詹妮弗沉默了。她静静地看着李衡，等他继续说。
“我拒绝了。”李衡放下刀叉，身体微微前倾，凝视着她的眼睛，“我告诉他，别想动我的电影。任何人都不行。”
詹妮弗的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
“我知道让你放弃一个唾手可得的提名，去打一场未必能赢的仗，很自私。”
李衡的声音放低了些，带着一丝歉意，“我承认，我那么做，有一点私心。我……不想看到他那种人，用那种肮脏的交易，来决定你的价值。”
詹妮弗的眼眶，在那一刻，微微泛红。
她预想过无数种解释——为了公司的荣誉，为了战略布局，为了一场必须打赢的战争。
但她没想到，李衡会用“私心”这个词。
她低下头，轻轻笑了一下，再抬起头时，眼中的湿润已经被她忍了回去。
“不自私。”她摇了摇头，认真地说，“如果那天我在场，也会做和你一样的选择。”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诚恳。
“你知道吗，李。在艾丽西亚夫人的专访播出后，我一个人在家里，把那段视频反复看了很多遍。”
“当她站在台上，平静地去回击那些恶意时，我突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些关于奖项得失的焦虑，真是太渺小了。”
“我觉得，我能有机会，在银幕上呈现出那样一位女性万分之一的风采，已经是我作为演员，能得到的最大的荣幸了。”
她看着李衡，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
“所以，这个奖，我拿不拿得到，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艾丽西亚夫人，已经替电影里的那个‘我’，赢得了所有。”
李衡静静地看着她。
灯光下，她的脸庞显得那么柔和，但她的眼神，却和艾丽西亚一样，有一种穿透一切的力量。
他伸出手，轻轻地握住她放在餐桌上的手。
“你会拿到的。”
他说得很轻，却带着承诺的重量。
“因为你值得。”
詹妮弗只是笑了笑，没回答。
外头的夜色笼罩过来，窗外的城市灯火在她眼中倒映成无数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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