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陆云站在了市区边缘一栋看似普通的公寓楼前。楼体陈旧，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但入口处的指纹锁、隐蔽的摄像头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电磁屏蔽感，都暗示着这里的不凡。
林雪站在他身边，递给他一张黑色的门禁卡和一份文件。
“你的新身份，‘星寰科技’特聘工程师。这里是公司为你提供的宿舍和工作室。”她的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静，“b级权限，可以申请大部分非受限材料和基础设备。你的所有对外通讯和研究活动，都需要在我的监督下进行。”
陆云接过卡片，触手冰凉。他知道，这既是保护，也是牢笼。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用卡片刷开了大门。
内部别有洞天。公寓被完全打通，宽敞明亮，生活区简洁舒适，而占据大部分空间的“工作室”则堪称一个小型高端实验室。精密的3d打印机、小型数控机床、光谱分析仪、高性能计算机工作站……一应俱全，虽然比不上国家级实验室，但远超他那个堆满废料的出租屋。
“这是初步配置，根据你的研究进展，可以申请升级。”林雪走到工作室中央，环视一圈，“现在，你需要提交你的第一个正式研究计划。”
陆云走到工作台前，手指拂过冰凉的金属台面。他没有犹豫，从随身携带的旧背包里拿出一张手绘的设计草图，铺在桌上。
“第一个项目：‘蜂群’低功耗侦测节点。”
林雪走近，目光落在草图上。那是一个火柴盒大小的扁平装置设计图，结构极其精巧，集成了微型摄像头、振动传感器、环境监测模块和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信号收发单元。
“功能？”林雪问道，她注意到设计图中没有独立的电源模块。
“环境信息收集，持续工作时间理论值超过一年。”陆云指向那个信号收发单元，“核心在这里。它不主动发射信号，而是利用城市中无处不在的wi-Fi、蓝牙、移动网络信号作为载体，进行‘寄生式’微功耗数据传输，极难被常规手段侦测。单个节点作用有限，但一旦形成网络……”
林雪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她立刻意识到这东西的可怕潜力——无源、长效、隐蔽性极高的分布式监测网络。无论是用于军事侦察、要地安保，还是反恐维稳，其价值都难以估量。
“能源问题你怎么解决？”她抓住了关键。如此低的功耗，还要持续一年，现有的电池技术几乎不可能实现。
“环境取能。”陆云点了点设计图角落一个类似微型风扇叶片的结构，“微型电磁感应发电机，利用环境中微弱的电磁波、振动甚至气流进行取能，结合高效电容进行储能。虽然功率极低，但足以支撑其待机和间歇性工作。”
林雪沉默了。又是这种天马行空却又基于扎实物理原理的构思。这个男人脑子里到底还有多少类似的东西？她深吸一口气：“研究计划我会提交。在批准前，你不得私自制作。”
“明白。”陆云收起草图。他选择这个项目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它技术含量高，实用价值大，但攻击性弱，更容易被接受，也能为他后续更高级的项目打下基础——比如，一个能控制这个侦测网络的、更强大的“蜂后”。
接下来的几天，陆云沉浸在实验室里，将理论转化为实物。他熟练地操作着各种设备，那种如臂使指的流畅感，让偶尔前来“监督”的林雪暗自心惊。他仿佛不是在学习使用新工具，而是在唤醒某种沉睡已久的肌肉记忆。
一周后，第一个“蜂群”节点原型机完成。它通体黑色，质感如同磨砂金属，重量轻若无物。
“需要进行实地测试。”陆云对林雪说。
林雪查看了测试方案——在公寓楼周边五百米范围内，随机布设五个节点，测试其隐蔽性、数据传输稳定性及环境取能效率。方案看起来中规中矩。
“可以，我跟你一起去。”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陆云和林雪像普通路人一样，在附近的公园、商业街散步。陆云手里拿着一个改装过的普通移动电源，实际上是一个便携式的节点数据接收器。他看似随意地将一个个节点吸附在路灯杆底部、广告牌背面、长椅缝隙等不起眼的位置。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回到公寓，接收器屏幕上已经稳定地显示出五个绿色光点，实时传回周边的音频、视频及振动数据，清晰无比。
“成功了。”陆云平静地说。
林雪看着屏幕上流动的数据，内心震撼。这东西如果被大规模布设……她几乎不敢想象。就在她准备向上汇报测试结果时，接收器突然发出了一声极轻微的蜂鸣，屏幕上代表公园长椅的那个节点信号变成了红色，并开始闪烁！
“怎么回事？”林雪立刻警觉。
陆云快速操作，调取了该节点的最后一段影像和音频。画面晃动，似乎被人拿起，接着是一个压低嗓音、带着浓重口音的男子声音，语速极快：
“……货已看到，很正。明天老时间，老地点，钱货两清。注意‘风铃’。”
影像戛然而止，节点信号消失。
非法交易！而且提到了“风铃”——这是国安内部对一种特定频率追踪器的暗称！
林雪脸色瞬间冰寒，立刻掏出加密电话：“指挥中心，我是林雪。定位滨江公园南侧长椅，发现疑似毒品交易联络点及通讯记录，对方可能持有或察觉了我们的技术装备！请求立即行动支援！”
她语速极快地下达指令，同时看向陆云，眼神极其复杂。一次简单的技术测试，竟然意外撞破了犯罪活动，还牵扯到了敏感的“风铃”？这巧合得让人心惊。
陆云却盯着漆黑的屏幕，若有所思。他的“蜂群”节点采用了特殊的伪装和吸附结构，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无意中发现并捡起。那个交易者，是运气好，还是……感知到了什么？
十五分钟后，林雪接到汇报，公园长椅附近并未发现可疑人员，只找到了被破坏的节点残骸。交易者如同蒸发了一般。
行动无功而返。
实验室里气氛凝重。林雪向上级汇报了情况，重点强调了“蜂群”节点的实效性和此次意外的关联。
陈锋的回复很快传来：“‘蜂群’项目价值确认，提升为A级优先。至于今晚的事……交由其他小组跟进，你们专注于技术开发。”
通讯结束，林雪看向陆云，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你的‘蜂群’，立了一功，也惹了一个麻烦。”
陆云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她的审视：“工具本身无善恶，关键在于使用它的人，以及……它能否应对更复杂的环境。”他顿了顿，意有所指，“比如，能被人‘无意’发现的节点，还不够完美。”
林雪心头一震。他是在暗示什么？暗示今晚的事并非意外？还是单纯地从技术角度追求极致？
她看着陆云转身继续在电脑前忙碌的背影，屏幕上开始出现新的、更加复杂的设计草图。那个草图的轮廓，隐约像是一只收拢了翅膀、蛰伏在阴影中的金属昆虫，与“蜂群”节点的风格一脉相承，却又透出一股令人不安的凌厉气息。
这个男人，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次打捞上来的，是救命的甘泉，还是毁天灭地的洪流。
而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在这片光海之下，无形的交锋，显然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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