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面巨大的黑色墙壁，如同苏醒的远古巨兽之口，将四人连同破碎的浮冰一起吞噬。
没有想象中的撞击，也没有空间传送的眩晕感。只有一种……坠入无边浓稠墨汁的感觉。五感被剥夺，灵力运转彻底凝滞，连思维都变得迟缓和模糊。林晓晓感觉自己像一粒被投入漩涡的尘埃，身不由己地翻滚、下沉，唯有手中那块封存着玄色衣角的冰晶，传来一丝微弱的、却异常清晰的冰凉触感，像黑暗中唯一的锚点。
【警告！进入超高浓度混沌能量场！系统功能受到强烈干扰！灵力护盾失效！神识探测范围归零！】
系统的警报声断断续续，如同接触不良的电流。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那股无处不在的拖拽力骤然消失。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四声落水般的闷响。
林晓晓重重砸在某种……富有弹性却又带着粘滞感的“地面”上，弹跳了几下，才勉强稳住身形。她剧烈地咳嗽着，睁大眼睛，试图看清周围。
没有光。
但又不是纯粹的黑暗。这是一种……粘稠的、流动的、仿佛孕育着一切又吞噬着一切的“混沌”。她能“感觉”到周围空间的扭曲，能量的无序奔流，色彩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形状暧昧不明。空气（如果还能称之为空气的话）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像是亿万种物质被强行打碎、混合、发酵，最终归于一种原始的、令人心悸的“无味”。
她怀里的千幻珈蓝花瓣依旧散发着梦幻的紫光，但这光芒在这片混沌中，如同投入大海的火柴，仅仅能照亮她身周不足一尺的范围，光线边缘迅速被混沌吞噬、同化。
“寒霜！悠悠！”她嘶哑地喊道，声音传出后也变得扭曲、失真，仿佛被这片空间咀嚼过。
“在。”苏寒霜清冷的声音从左侧不远处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她指尖再次亮起冰蓝光华，但这次，光芒只能勉强穿透尺许厚的混沌，显得异常黯淡和吃力。
“我……我在这里……”楚悠悠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另一边响起，带着明显的恐慌，“灵力……灵力调动不了！阵法也失效了！”
林晓晓心中一沉，尝试运转功法，果然，丹田内那团暴躁的灵力如同陷入了最粘稠的泥沼，纹丝不动。神识更是被牢牢压制在识海，根本无法离体。
她们变成了……凡人？在这片未知的、充满恶意的混沌之中？
她摸索着，碰触到了那个昏迷修士冰冷的手臂，还好，人还在。
“都别动！原地待着！”林晓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在这种环境下，失散就意味着死亡。
她紧紧攥着那块冰晶，感受着那丝属于君临的冰凉气息。这是他留下的标记，他一定知道这里的情况！
“系统！扫描环境！分析能量结构！找出路！”她在心里疯狂呼叫。
【环境扫描失败……能量结构分析中……错误……错误……数据库无匹配信息……初步判定为“原初混沌”残余领域……规则不全，法则混乱……建议……滋……存活……】
系统的回应断断续续，最终被一阵杂音淹没。
原初混沌？林晓晓头皮发麻。这听起来就是宇宙诞生之初的那种玩意儿！归墟海眼的核心，竟然是这种东西？
就在这时，她手中的千幻珈蓝花瓣，光芒忽然闪烁了一下，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微微偏向某个方向。
有反应？！
林晓晓心脏猛地一跳。“跟我来！慢一点！抓紧彼此！”她低喝道，将花瓣作为指路的微光灯，朝着它指引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迈出一步。
脚下那种粘滞感更强了，仿佛踩在无数纠缠的、活着的触手上。每前进一步，都需要耗费巨大的体力。苏寒霜和楚悠悠紧紧跟在她身后，三人手拉着手，靠着那微弱的花瓣光芒，如同盲人在沼泽中跋涉。
混沌无声地流动着，偶尔会凝聚成一些模糊扭曲、充满恶意的形态，朝着光芒边缘扑来，但在触碰到千幻珈蓝光芒的瞬间，又如同泡沫般消散。这花瓣的力量，似乎对这种混沌能量有着某种克制？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百米，却仿佛耗尽了她们所有的力气。林晓晓感觉自己的肺部火辣辣地疼，双腿如同灌了铅。
突然，前方的混沌似乎变得“稀薄”了一些。千幻珈蓝的光芒照亮的范围扩大到了两三尺。
而在那光芒的边缘，出现了一个……轮廓。
一个盘膝而坐的、玄色的轮廓。
是君临！
他依旧保持着她们最后见到他时的姿势，背对着她们，坐在一片相对“平静”的混沌之中。周身没有任何灵力波动，也没有散发威压，仿佛与这片混沌融为一体，又仿佛是整个混沌领域中，唯一凝固的“奇点”。
他……还活着吗？
林晓晓屏住呼吸，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她不敢贸然靠近，只能借着花瓣的光芒，远远观察。
就在这时，她手中的千幻珈蓝花瓣，光芒骤然变得炽盛起来！不再是指引，而是一种……共鸣！与君临所在的那片区域，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与此同时，一直沉寂的君临，身体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头。
林晓晓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不是她熟悉的深邃墨色，也不是力量失控时的猩红混沌。而是一种……空洞的、仿佛映照着整个无序宇宙的、亿万星辰生灭的……虚无。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比苏寒霜的面瘫更加彻底，那是一种剥离了所有情感、所有认知、近乎“道”的绝对平静，或者说……死寂。
他看着她们，眼神没有任何聚焦，仿佛在看三粒无关紧要的尘埃，又仿佛穿透了她们，看到了这片混沌的起源与终结。
林晓晓浑身冰凉，血液仿佛都冻结了。这……还是君临吗？
“前……前辈？”她鼓起毕生勇气，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君临没有任何反应。那空洞的目光依旧。
然而，他放在膝上的手，却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手指。
随着他手指的微动，周围那粘稠的、无序的混沌能量，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开始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缓缓流向……林晓晓手中的千幻珈蓝花瓣？
不，不仅仅是流向花瓣！
林晓晓惊骇地发现，自己那一直无法调动的、陷入沉寂的暴躁灵力，在这股混沌能量的“浸润”下，竟然如同冬眠的毒蛇被惊醒，开始自发地、极其缓慢地运转起来！不是按照她熟悉的功法路线，而是以一种更加古老、更加蛮横、更加贴近……这片混沌本质的方式在流动！
酥麻、刺痛、仿佛千万根细针在经脉中穿刺，又带着一种打破枷锁般的、扭曲的快感！
苏寒霜和楚悠悠也同时发出了压抑的闷哼，显然，她们体内的灵力也发生了类似的变化！
君临在以这片混沌为“薪柴”，以他自己为“引子”，强行点燃、并“修正”她们的灵力运转方式？！
这太疯狂了！在这种地方，进行这种无异于重塑根基的操作？！
林晓晓感觉自己的意识在剧痛和那种奇异的舒畅感中沉浮，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目光却无法从君临那双空洞的眼睛上移开。
魔尊大人……你究竟……是清醒的，还是……
这片混沌，是在吞噬他，还是在……成就他？
而她们，是被卷入的牺牲品，还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无人能给她答案。
只有无尽的混沌，无声地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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