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猪吃虎，名声渐起
从镇江返回南京已有三日，监国府内的气氛却比往日更加凝重。朱慈烺端坐书房，面前摊开着从镇江府衙搜出的密信，苏澜雪与沈烟分坐两侧，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这些信件足以证明，王之心余孽已经渗透到漕运的各个环节。苏澜雪指着其中一封信说，从押运官到仓廪使，甚至户部都有他们的人。
沈烟轻叹一声：更麻烦的是，董小宛在这其中扮演的角色。根据韩虎的调查，她与多个涉案官员都有往来，但每次都能巧妙地置身事外。
朱慈烺揉着太阳穴：现在动她为时过早。我们在明，他们在暗，不如将计就计。
这时，韩虎匆匆入内禀报：陛下，刚收到消息，董小宛在秦淮河畔的望江楼设宴，宴请了不少江南士子，其中就有前几天在镇江涉案的几个官员的子侄。
苏澜雪立即起身：这是个机会。陛下，不如我们...
朱慈烺会意：正好，朕也想去听听，这些江南才子都在议论什么。
望江楼是南京城最负盛名的酒楼，临秦淮河而建，三层飞檐斗拱，今夜更是灯火通明。朱慈烺三人作普通富家公子打扮，选了二楼一个僻静雅间，正好可以俯瞰整个大堂。
大堂内，董小宛坐在主位，一袭月白襦裙，正在抚琴。周围坐着十几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士子，推杯换盏间，话题渐渐转向时政。
要我说，监国新政未免太过激进。一个蓝衣士子高声说道，特别是这漕运改制，断了多少人的生计？
旁边立即有人附和：正是！听说镇江那边已经闹出乱子，要我说...
苏澜雪在雅间内听得皱眉，低声道：这些人都与涉案官员关系密切，看来是故意在造势。
朱慈烺淡定地品着茶：让他们说，朕正想听听他们的真心话。
这时，一个醉醺醺的锦衣公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着董小宛道：要我说，还是董姑娘明白事理。听说前几日监国去镇江，还是董姑娘帮忙解围？要我说，这监国年纪轻轻，能懂什么治国之道...
放肆！韩虎忍不住低喝一声，却被朱慈烺用眼神制止。
董小宛琴音一顿，浅浅笑道：李公子醉了。监国殿下雄才大略，岂是我等可以妄议的。
那李公子却不依不饶：我爹在户部当差二十年，难道还不如一个...啊！
话未说完，他突然惨叫一声，整个人向后栽倒。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个青衣书生缓缓收起手中的折扇，淡然道：嘴巴不干净，该打。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大堂安静下来。那青衣书生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眉目清秀，但出手却快如闪电。
你、你是什么人？几个士子反应过来，纷纷围了上来。
青衣书生不慌不忙地展开折扇：在下姓沐，单名一个尘字。最见不得有人在背后嚼舌根。
被称作李公子的锦衣青年爬起来，气急败坏地喊道：给我打！
五六个家丁一拥而上。雅间内，苏澜雪正要出手，却被朱慈烺按住：再看看。
只见那沐尘身形飘忽，在众家丁围攻中游刃有余，折扇开合间，不时传来家丁的痛呼声。不过片刻功夫，几个家丁全都躺在地上呻吟。
好身手。朱慈烺在雅间内轻声赞道。
董小宛这时才起身打圆场：诸位公子息怒，都是误会。她转向沐尘，盈盈一礼，多谢沐公子出手维护监国声誉。
沐尘还礼道：董姑娘言重了。监国殿下励精图治，我等子民自当维护。
这话说得不卑不亢，顿时赢得在场一些人的赞许目光。
然而那李公子却不肯罢休，冷笑道：维护？我看你是想巴结监国吧？告诉你，我爹是户部侍郎，你今日得罪了我...
哦？户部侍郎李大人？沐尘突然打断他，可是那位在镇江私吞赈灾粮的李大人？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李公子脸色骤变：你、你胡说！
沐尘从袖中取出一本账册：这是从镇江粮仓搜出的账本副本，上面清清楚楚记着李大人如何与漕运官员勾结，倒卖官粮。需要我当众念出来吗？
雅间内，朱慈烺与苏澜雪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惊讶。
这个沐尘不简单。苏澜雪低声道，他手中的账本，连我们都还没完全破译。
朱慈烺点头：看来今晚这出戏，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精彩。
大堂内，李公子已经面如死灰，突然夺路而逃。其他士子也纷纷变色，想要离开。
诸位留步。沐尘朗声道，既然来了，何不把话说清楚？董姑娘，你说是不是？
董小宛神色不变，浅笑道：沐公子说得是。不过这些都是朝廷大事，我们在这里议论恐怕不太合适。
是不合适，还是不敢？沐尘目光如电，突然转向二楼雅间，雅间内的朋友，听了这么久，何不下来一叙？
朱慈烺微微一笑，知道已经被发现，便带着苏澜雪和韩虎走下楼梯。
这位公子好眼力。朱慈烺拱手道。
沐尘打量了三人一番，目光在苏澜雪身上停留片刻，笑道：三位气度不凡，想必不是寻常人物。在下沐尘，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姓朱，名炎。朱慈烺用了化名。
朱公子。沐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突然压低声音，监国殿下微服出巡，为何不提前通知地方做好接待？
朱慈烺心中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沐公子说笑了。
沐尘从袖中又取出一物，竟是一枚监国府的通行令牌：这是从方才那个李公子身上搜出来的。据说只有监国近臣才能持有此物。
苏澜雪立即警觉地上前一步：你到底是什么人？
在下沐尘，云南沐府后人。沐尘躬身一礼，奉家父之命，特来南京向监国殿下效忠。
这话一出，连董小宛都露出惊讶之色。云南沐府是明初沐英后人，世代镇守云南，在西南一带影响力极大。
朱慈烺沉吟片刻，突然笑道：原来是沐王府的世子。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换个地方细谈。
沐尘却道：殿下且慢，还有一出好戏没看完呢。
他话音未落，酒楼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一队官兵将望江楼团团围住。一个身着四品官服的中年人大步走进来，正是户部侍郎李守义。
方才逃走的李公子跟在他身后，指着沐尘道，就是他！
李守义冷眼看着沐尘：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伪造账本，污蔑朝廷命官！来人，给我拿下！
官兵一拥而上，却见沐尘不慌不忙地取出一面金牌：沐王府办案，谁敢阻拦？
金牌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上面刻着二字。李守义脸色大变：这、这是...
李大人，沐尘冷笑道，你与王之心余孽勾结，倒卖漕粮，证据确凿。还需要我当众说出来吗？
就在这时，酒楼外又传来一阵骚动。只见沈烟带着一队监国亲军快步走来，手中捧着一叠文书。
殿下，沈烟向朱慈烺行礼，格物院已经破译了所有密码文书。李守义等人的罪证确凿无疑。
这下，所有人都惊呆了。二字如同惊雷，在整个望江楼炸响。
李守义瘫软在地，面如死灰。董小宛神色复杂地看着朱慈烺，欲言又止。
沐尘却是早有预料般，躬身道：云南沐尘，参见殿下。家父让我带一句话：沐府永远是大明的臣子。
朱慈烺扶起沐尘，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董小宛身上：今夜之事，到此为止。韩虎，将涉案人等全部收押。沐世子，随孤回宫一叙。
离开望江楼时，朱慈烺注意到董小宛站在角落，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色。
回到监国府，朱慈烺立即召见沐尘。苏澜雪和沈烟陪坐在侧，都在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沐王府世子。
沐世子，令尊让你来南京，所为何事？朱慈烺开门见山。
沐尘正色道：家父得知殿下在南京监国，特命臣前来效忠。另外...他顿了顿，家父得到消息，王之心余孽正在西南活动，试图拉拢沐王府。
苏澜雪敏锐地问道：沐世子对此事如何看？
沐尘微微一笑：沐王府世代忠良，自然不会与乱臣贼子同流合污。不过...他看向朱慈烺，臣在来南京的路上，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王之心的势力，似乎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庞大。
沈烟递过一份文书：这是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
沐尘仔细看过，突然道：殿下可知道明月社
朱慈烺摇头：未曾听闻。
这是一个秘密结社，成员多是江南士子和官员。沐尘神色凝重，而董小宛，很可能就是这个结社的重要人物。
夜深了，沐尘告退后，朱慈烺独自站在殿前，望着南京城的万家灯火。
苏澜雪为他披上外袍：殿下在想什么？
我在想，朱慈烺轻声道，这个沐尘来得太过巧合，董小宛的身份也越发可疑。还有那个明月社...
沈烟走来，轻声道：臣妾已经让人去查明月社的底细。不过陛下，眼下更急的是漕运改制的事。
朱慈烺点头：是啊，漕运必须要改。不过...他转身看着两位妻子，经过今晚这一闹，孤这个布衣监国的名声，怕是真要传遍天下了。
苏澜雪微笑：这未尝不是好事。至少让那些宵小知道，殿下不是那么好蒙蔽的。
夜色渐深，但监国府内的灯火依然通明。朱慈烺知道，望江楼的风波只是开始，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而他在这个过程中扮猪吃虎的表现，正在民间悄然传开，一个不同于深宫帝王的形象，开始深入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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