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誓师北伐
昭武三年，三月十八。天色未明，南京城尚笼罩在破晓前的最后一片深蓝之中，紫金山巨大的轮廓在晨曦中若隐若现，如同一条蛰伏的苍龙。然而，自皇宫通往朝阳门，再延伸至紫金山南麓的神道上，早已是另一番景象。
火把如龙，将道路两侧照得亮如白昼。身着崭新棉甲、手持燧发枪的昭武新军将士，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肃然挺立，从宫门一直排到孝陵入口，形成了一条庄严而肃杀的通道。寒风吹过，旌旗猎猎作响，甲叶发出细微的铿锵之声，除此之外，万籁俱寂。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悲壮、决绝与神圣的凝重气氛，沉甸甸地压在每个在场之人的心头。
寅时三刻，皇城方向传来低沉的钟鸣。紧接着，庄严的卤簿仪仗缓缓开出洪武门。皇帝朱慈烺，并未乘坐御辇，而是身着玄端礼服（祭天告庙的最高等级礼服），头戴十二旒冕冠，神色肃穆，徒步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他的步伐沉稳而坚定，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历史的脉搏上。朝阳的第一缕金光恰好洒落，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晕，那年轻的面容在旒珠后若隐若现，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决绝。
首辅李岩、枢密使苏澜雪、兵部尚书倪元璐等文武重臣，皆身着最庄重的朝服，神情凝重，紧随其后。再往后，是宗室勋贵、各部院官员、讲武堂师生代表、以及昭武新军功勋将士的代表。队伍绵长，沉默无声，只有脚步声和仪仗的声响，在空旷的神道上回荡。
道路两旁，无数南京城的百姓早已闻讯而来，自发地跪伏在军士们组成的人墙之后。没有人喧哗，没有人哭泣，无数道目光，饱含着期盼、敬畏、以及一种与有荣焉的激动，追随着那位年轻皇帝的背影。他们知道，今天，将是一个注定被载入史册的日子，他们将亲眼见证一个王朝吹响复兴号角的庄严时刻。
队伍抵达孝陵入口。巨大的石象生、翁仲默然肃立，历经风雨剥蚀，仿佛也在静静等待着这一刻。穿过金水桥，步入陵园，参天的古木遮天蔽日，更添几分幽深与肃穆。享殿之前，早已设好香案、祭品，钟磬笙箫等乐器陈列两侧，乐工、执事官员静候。
辰时正刻，吉时已到。
“鸣钟——奏乐——” 太常寺卿高亢悠长的唱礼声响起。
庄重古朴的雅乐奏响，编钟清越，笙箫齐鸣。
朱慈烺缓步上前，净手，焚香。香烟袅袅，直上晴空。
他面向享殿内太祖朱元璋的神位，深深三揖。然后，从司礼监太监手中接过那份以朱砂誊写、加盖玉玺的祭天文告，朗声诵读。他的声音清越而沉稳，在寂静的山谷间回荡，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维昭武三年，岁次癸巳，三月庚戌朔，越十有八日丁卯，孝玄孙嗣皇帝朱慈烺，谨昭告于太祖开天行道肇纪立极大圣至神仁文义武俊德成功高皇帝之神位前：”
开场白庄重肃穆，定下祭告的基调。
“呜呼！皇天不佑，降此鞠凶。建虏肆虐，窃据神器，腥膻污我华夏，冠履倒置，人神共愤！自甲申国难，神州陆沉，虏骑所至，城郭为墟，生灵涂炭。扬州十日，江水为赤；嘉定三屠，孤忠尽殁；江阴抗节，日月同悲……此皆不肖子孙之罪，未能守祖宗之基业，保黎民于安康，每念及此，肝肠寸断，涕泗交流！”
祭文追述国难，痛陈惨剧，言辞悲切，令人动容。台下文武百官，许多亲历过那段惨痛岁月的老臣，如倪元璐等，已是老泪纵横。连苏澜雪这般清冷的性子，眼角也微微泛红。将士之中，更是响起压抑的抽泣和粗重的喘息，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国仇家恨！
“然，虏虽猖獗，岂能久据？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朕承天命，嗣守丕基，三载于兹，未尝一日忘雪耻复仇！殚精竭虑，抚循将士；宵衣旰食，筹画恢复。赖天地祖宗之灵，将士用命，百姓输诚，今甲兵已足，粮秣已备，六师之士，怒发冲冠，皆欲效死疆场，以报君父之仇，雪社稷之耻！”
文风陡然一转，由悲愤转为昂扬，展现出卧薪尝胆、积蓄力量的决心与已然具备的实力！
“兹者，天命昭昭，人心汹汹。朕将亲率貔貅，奉天伐罪，旌旗北指，誓清妖氛！不擒元凶，不收故土，不雪国耻，决不罢兵！今日特率文武群臣，耆老将士，恭诣陵下，沥血剖心，昭告天地祖宗：”
最高潮到来！朱慈烺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量：
“烺必当扫清寰宇，恢复旧疆，迎还二圣（指崇祯帝、弘光帝梓宫，象征意义），重光日月！ 若违此誓，有如日月经天，江河行地，皇天后土，实所共鉴！”
誓言铮铮，响彻云霄，在山谷间激起阵阵回音，仿佛连太祖的英灵也在回应！
诵读完毕，朱慈烺将祭文置于香案前焚化，青烟直上，寓意上述天听。随后，他再次率领文武百官，向孝陵享殿行三跪九叩大礼！
“万岁！万岁！万岁！”
山呼之声，如同海啸般响起，从陵前迅速蔓延至整个孝陵卫校场，乃至更远的地方！数十万军民积压了数年的悲愤、屈辱和期盼，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声浪震天动地，仿佛连紫金山都在为之颤抖！
仪式结束，朱慈烺转身，面向台下如山如海的将士与臣民。他摘下了沉重的冕冠，递给内侍，露出了清晰而坚毅的面容。阳光洒在他的脸上，那眼神亮得惊人，充满了无可阻挡的决心。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此刻，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
他只是缓缓地，无比坚定地，抬起了手臂，指向了北方——那片被敌人铁蹄蹂躏的、魂牵梦萦的故土。
这个动作，比千言万语更具力量！
“北伐！”
“北伐！北伐！”
更加狂热的呐喊声，如同雷霆炸响，汇聚成一股毁灭一切的洪流！
战鼓擂响！号角长鸣！巨大的“明”字龙旗和“北伐讨清”的战旗在风中狂舞！
早已准备就绪的各路大军，最前方的昭武新军方阵，率先迈开了复仇的步伐！钢铁洪流，开始向着北方，滚滚而去！
孝陵的祭告，不仅是对祖先的承诺，更是对天下的宣言，对敌人的战书！它极大地凝聚了民心士气，标志着大明王朝复兴之战的全面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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