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叶青羽与苏倾月在戈壁上疾奔，身影如两道掠过荒原的影子。直到身后再无追兵的踪迹，确认已脱离石林数十里，他们才终于放缓脚步，喘息微促，衣衫被冷风与汗水浸透。
戈壁的夜风带着刺骨寒意，吹拂在叶青羽肩头那道渗血的伤口上，激起一阵钻心的刺痛。他却恍若未觉，只将怀中的储物袋攥得更紧——那沉甸甸的重量，比任何灵丹妙药都更令他心安。那是希望，是火种，是启明城未来唯一的可能。
“先处理伤口。”苏倾月终于停下，从腰间解下水囊递来，“狼族嗅觉敏锐，血腥味会引来麻烦。”
叶青羽点头，随她转入一处避风的山坳。巨石横卧，如沉睡的巨兽。他依言坐下，苏倾月蹲下身，动作轻柔地撕开他肩头被血浸透的夜行衣。伤口深可见骨，边缘泛着青黑，显然是狼爪上淬了微量毒素。
她眉头微蹙，取出一小瓶烈酒，浸湿布巾，低声道：“会疼，忍着点。”
叶青羽咬紧牙关，未发一言。当烈酒浇上伤口，剧痛如毒蛇噬咬，直冲脑髓，他浑身肌肉绷紧，额上冷汗如雨，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却始终未曾呻吟半声。
苏倾月看着他，眼神微动，手下的动作愈发轻柔。她仔细清洗创口，撒上止血药粉，再用绷带层层包扎，动作娴熟而专注。山坳中寂静无声，唯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在寒夜里交织成一种奇异的默契。
“好了。”她收起药具，抬头时，目光恰好撞上叶青羽的视线。
两人皆是一怔。
月光洒落，映照出少年清瘦却坚毅的轮廓，那双眼睛里，有痛楚，有倔强，更有一簇不肯熄灭的火焰。苏倾月心头微颤，迅速移开视线，耳尖悄然泛红。
“多谢。”叶青羽打破沉默，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鸽蛋大小的赤红源核，递向她，“这个，给你。”
源核通体泛红，内里似有熔岩流转，散发出精纯而炽热的源力波动。仅是握在手中，便觉暖流顺着手臂蔓延，滋养经脉。
苏倾月瞳孔微缩：“这是……源将境狼族的源核？”
“嗯。”叶青羽点头，声音平静，“密室中那只黑狼族留下的。对你突破源将境，或有裨益。”
苏倾月没有立刻接过，反而抬眼看他：“你一共得了多少？”
“十五枚。三枚源将境，其余为源师境。”
“那你更该留着。”她摇头，语气坚定，“你刚入源士境，正需源核稳固根基。我如今境界卡顿，非一枚源核可破。”
“我另有两枚。”叶青羽将源核塞入她掌心，语气不容置疑，“苏校尉，你是启明城的脊梁。你强一分，城中百姓便多一分活路。这非赠你，是赠这城。”
苏倾月握紧那枚温热的源核，指尖微微颤抖。
在这人命如草芥的废土，源核是比黄金更珍贵的硬通货。多少人因一枚源师境源核便能血溅三尺，而眼前少年，却将最稀有的源将源核，如赠寻常物件般递来。
她望着他——月光下那张年轻却写满风霜的脸，忽然觉得，这个来自下界的落魄皇子，或许真能撕开这沉沉黑夜，为这座濒临绝望的城，点燃一束光。
“好。”她终于点头，声音低却坚定，“这份情，我记下了。日后若有驱策，赴汤蹈火，无有不从。”
“现在就有。”叶青羽嘴角微扬，眼中闪过锐利光芒，“我想将部分源核，分给城中可信之人。”
苏倾月一怔：“分给谁？李城主那边……”
“不给他。”叶青羽冷笑，眸中寒光一闪，“我要给萧战，给黑风岭救下的那对兄妹，给所有愿执刀反抗狼族的人。”
他顿了顿，语气沉稳：“一枚源核，或许不足以突破境界，却能让他们的源力更精纯，多一分活命的底气。更重要的是——我要让他们知道，跟着我叶青羽，有肉吃，有希望。”
最后那句直白如刀，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苏倾月沉吟片刻，点头：“萧战可信，流民首领，重义气，手下有十余精壮。那对兄妹年幼，可先托张叔教导基础功法。”
“正合我意。”
两人趁着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潜回启明城，从西侧狗洞钻入——正门守卫皆是李城主心腹，若被发现夜出，必生波澜。
叶青羽将大部分源核藏于破屋地下，仅留三枚源师境源核，与苏倾月分头行动。
他先至城南贫民窟。
萧战栖身于一间漏风土屋，十余流民挤卧于干草之上，空气里弥漫着汗臭与腐木的气息。见叶青羽到来，萧战立刻起身，身后数名汉子亦随之警觉——他们皆是黑风岭被救之人，对这少年既敬且疑。
“萧大哥，忙着呢？”叶青羽一笑，径直落座。
“叶兄弟？稀客！”萧战挠头，略显局促，“这地方脏乱，委屈你了。”
“我来，是送点东西。”叶青羽不废话，三枚源师境源核置于地上，微光幽幽，照亮众人惊愕的脸。
“源核？！”
满屋死寂，呼吸声骤然急促。有人一辈子未见真源核，此刻眼珠几乎黏在那三枚晶石上。
“叶兄弟，这……太重了，我们不能收。”萧战咽了口唾沫，虽目光灼热，却仍推辞，“你救我等性命，尚未报答……”
“拿着。”叶青羽打断，目光如炬，“我不是施舍，是投资。”
他扫视众人，声音低沉却字字如锤：“你们皆是苦命人，家破人亡，被狼族踩在脚下。如今，我给你们一个变强的机会——我教你们改良功法，供你们源核修炼。但你们须记住：变强，不是为了苟活，是为了能执刀，护自己，护亲人，护这启明城！”
他顿了顿，声如雷霆：“终有一日，我要让那些狼崽子知道——人族，不可辱！”
“好！”
萧战一拳砸胸，眼中燃起烈火：“我萧战，誓死追随叶兄弟！”
“追随叶兄弟！”
“杀狼报仇！”
汉子们热血沸腾，嘶吼声在陋室中回荡。他们被欺压太久，麻木太久，而今这少年一句话，如惊雷炸醒沉梦。
叶青羽望着那一张张涨红的脸，心中微暖。他知道，这仅是开始，但火种已燃，只待燎原。
离开贫民窟，他再赴张叔家。
张叔是城中老者，医术粗通，威望颇高。见叶青羽递来源核，老人怔住：“叶小哥，这……是给那两个孩子的？”
“嗯。”叶青羽点头，“请您教他们基础功法，哪怕强身健体也好。”
张叔凝视他良久，忽而长叹：“你是个好人。可这启明城……怕是容不下你这样的人啊。”
他见惯了理想者横死，改革者被碾碎。这城，早已腐朽。
“容不容得下，”叶青羽转身，背对月光，嘴角微扬，“不是他们说了算。”
话落，人已远去。
归至破屋，天光初亮。魏忠仍在昏睡，呼吸平稳，伤势渐稳。
叶青羽端坐桌前，取出一枚源师境源核，握于掌心。暖流涌入经脉，被人皇鼎碎片悄然提纯，化作精纯源力，循《基础源诀》改良法门运转周天。
丹田内，源力种子愈发凝实。
“照此速度，半月内可破源士二阶。”老祖宗的声音在识海响起，带着几分赞许，“但你分源核于众人，不怕打草惊蛇？李城主若知，必起杀心。”
“怕，便不成事。”叶青羽睁眼，眸光如电，“他若识时务，便该懂唇亡齿寒。若不识——”
他冷笑，“那便让他看看，谁才是这城中真正的‘狼’。”
话音未落，门外骤然响起急促敲击声，夹杂着王管事尖细的催促：“叶青羽！李城主召你即刻前往！不得延误！”
叶青羽眉头一蹙。
刚归即被召见？是巧合，还是……败露？
他起身整衣，对里屋轻道：“魏叔，好生休养。”随即拉开木门。
门外，王管事立于晨光中，身后两名护卫手按刀柄，目光阴冷。
“别磨蹭！”王管事冷脸催促，“城主等得不耐烦了！”
叶青羽扫过那隐约露出的兵刃，心中了然。
这一趟，绝非善事。
他神色不动，缓步跟上，心中却已如寒潭深水，波澜不惊，只待惊雷。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倒要看看，这启明城的“主”，究竟想玩什么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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