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低哑的警告如同冰水浇头，瞬间驱散了慕之晴连日来积攒的些许松懈。她几乎是本能地扑到入口处，将那块用来遮挡的扭曲金属板死死抵住，只留下一条狭窄的缝隙用于观察。
黑暗中，那带着恶意的能量波动越来越清晰。不是构装体那种冰冷的秩序感，也不是“械心”那蛮横的古老威压，而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贪婪的……活物的气息。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贴着废墟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潜行而来。
慕容易琛挣扎着想要坐起，但右腿的剧痛和左肩断口处传来的、因方才强行感应寂灭石而产生的规则排斥感，让他闷哼一声，重重跌回原地，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
“别动！”慕之晴头也不回地低喝，声音因紧张而绷紧。她透过缝隙，死死盯着外面昏暗的光线。那波动源头移动得并不快，似乎在谨慎地探查，但方向明确，就是冲着他们这个临时遮蔽处来的。
是嗅到了食物的味道？还是被他们之前活动的能量波动所吸引？
她握紧了手中那块边缘锋利的金属碎片，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东西对付构装体或许无用，但对付血肉之躯……也许能拼一下。
身后的慕容易琛不再试图起身，他闭上眼，灰烬色的眼眸在眼皮下剧烈颤动。他在尝试调动什么，是那沉寂的荒芜剑意？还是刚刚与寂灭石产生的那一丝微弱共鸣？慕之晴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变得极其不稳定，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却又被无形的枷锁死死禁锢。
不能让他再冒险了！他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任何形式的力量爆发！
就在这时，外面的声响变了。那细微的爬行声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低沉的、仿佛无数细碎骨骼摩擦的“咯咯”声，以及一种湿滑的、令人作呕的粘液蠕动声。
慕之晴的心沉了下去。不是单一的生物，可能是一群！
她猛地回头，看向慕容易琛，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快速抓起地上那张古老的地图和几块寂灭石塞进怀里，然后用力将慕容易琛往遮蔽处更深的角落拖去，用能找到的所有杂物尽可能掩盖住他的身形。
“无论发生什么，别出来，别动用力量！”她在他耳边急促地嘱咐，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慕容易琛睁开眼，灰烬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冰冷的怒意和一丝……他极力压抑的什么情绪。他想抓住她的手，但慕之晴已经决然地转身，重新扑向了入口。
她刚将金属板重新抵好，就听到“嗤”的一声轻响，一股墨绿色的、散发着刺鼻酸腐气味的粘液，如同箭矢般从缝隙外喷射进来，精准地打在金属板内侧！被击中的地方立刻冒起白烟，金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出一个小坑！
慕之晴头皮发麻！这怪物的攻击带有强烈的腐蚀性！
不能再躲了！被动防守，这脆弱的遮蔽处很快就会被攻破！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将抵门的金属板向外一推！
哐当！
金属板砸在地上，发出巨响。昏暗的光线涌入，同时也将外面的景象暴露无遗——
就在遮蔽处外几步远的地方，盘踞着三只体型如同野狗般大小、形态极其丑陋的生物！它们通体覆盖着暗紫色的、仿佛半融化状态的粘稠外皮，没有明显的眼睛，只有一个不断开合、布满细密利齿的圆形口器，口器周围延伸出数条不断舞动、顶端滴落着墨绿色粘液的触须。它们的四肢短小粗壮，带着锋利的钩爪，牢牢抠在废墟的金属残骸上。
虚空腐蛸！慕之晴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在某个古老玉简上看到过的名称，一种栖息在能量稀薄虚空边缘、以吞噬任何蕴含能量的物质为生的群居掠食者！它们个体不算强大，但极其难缠，唾液带有强腐蚀和麻痹效果，而且通常群体行动！
果然，随着这三只腐蛸发出兴奋的“咯咯”声，更多的、同样的暗紫色身影从周围的废墟阴影中钻了出来，粗略一看，至少有七八只！它们那无目的口器齐刷刷地“望”向站在入口处的慕之晴，粘液滴落的声音连成一片，令人毛骨悚然。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慕之晴低吼一声，不退反进，主动冲了出去！她知道自己力量微弱，硬拼毫无胜算，唯一的优势，是她的灵活和对这片区域地形的熟悉！
她身形一矮，避开一道喷射而来的墨绿色粘液，粘液擦着她的肩膀飞过，腐蚀了她本就破烂的衣袖，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她手中的金属碎片顺势划向最近一只腐蛸的侧面！
“嗤啦！”
碎片割开了那粘稠的外皮，带出一股暗红色的、散发着恶臭的体液。那腐蛸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猛地扭动身体，一条触须如同鞭子般抽向慕之晴！
慕之晴就地一滚，险之又险地避开，触须抽打在她刚才站立的地面上，留下一条清晰的腐蚀痕迹。她毫不停留，利用废墟中堆积的金属残骸作为掩体，不断移动，躲避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粘液喷射和触须抽击。
她的动作因为饥饿和虚弱而显得有些踉跄，灵魂本源的伤势也在剧烈运动中被牵扯，传来阵阵眩晕。但她咬紧牙关，凭借着空间灵根带来的、对周围环境细微变化的敏锐感知，总是在箭不容发之际避开致命的攻击。
她不敢远离遮蔽处的入口，始终围绕着那里周旋，如同一只护巢的母兽。金属碎片在她手中挥舞，每一次出击都精准地落在腐蛸相对脆弱的关节或口器周围，虽然无法造成致命伤，却也成功激怒了这些掠食者，将它们的主要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一只腐蛸似乎被她不断的骚扰激怒，猛地加速扑来，张开的巨大口器直噬她的面门！腥风扑面！
慕之晴瞳孔收缩，她已来不及完全闪避！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灰黑色细线，如同穿越了空间，悄无声息地从遮蔽处内射出，精准地没入了那只腐蛸大张的口器深处！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
那扑在半空的腐蛸，动作猛地一僵，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紧接着，它那暗紫色的身躯从内部开始，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瓦解，瞬间化作了最细微的、连粘液都未曾留下的……尘埃，飘散在空中。
是易琛！他终究还是出手了！
慕之晴心中一紧，猛地回头看向遮蔽处。只见慕容易琛不知何时已经半靠在角落，脸色苍白得如同透明，嘴角溢出一缕暗红色的血迹，仅存的右手死死按着自己的胸口，身体因极致的痛苦而微微痉挛。他方才强行催动的，恐怕连荒芜剑意亿万分之一的力量都算不上，仅仅是其存在本质的一丝投影，却已然让他本就濒临崩溃的身体雪上加霜！
“不——！”慕之晴嘶声喊道，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愤怒。
而她的分神，也给了其他腐蛸可乘之机！两道墨绿色的粘液同时从左右两侧射来，封死了她躲避的空间！
眼看就要被击中！
就在这生死关头，慕之晴怀中的某样东西，突然变得滚烫！
是那块刻着扭曲符号的、从沙之民骸骨旁捡到的金属小物件！
它自动从她怀中飞出，悬浮在她身前，表面那些扭曲的符号骤然亮起暗金色的光芒！一股古老、蛮荒、带着风沙气息的力量波动瞬间扩散开来，形成一个淡金色的、若隐若现的光罩，将慕之晴护在其中！
嗤！嗤！
两道腐蚀粘液打在光罩上，发出剧烈的侵蚀声，光罩剧烈摇晃，颜色迅速黯淡，但终究没有被立刻击破！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剩下的腐蛸出现了短暂的迟疑。
慕之晴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目光扫过地上那张她刻画能量流向的金属板简图，又看了一眼怀中那散发着暗金光芒的小物件，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
她猛地将那金属小物件抓在手中，将自身那微弱的力量不顾一切地注入其中，同时，按照简图上标示的、一条流向他们这个“沙砾”位置的、相对清晰的能量脉络方向，狠狠地将小物件按向了地面——一块看似普通、实则处于能量脉络节点位置的、颜色略深的金属板！
“嗡——！！！”
一声低沉却仿佛能撼动灵魂的嗡鸣，以那小物件和金属板接触点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
暗金色的光芒如同水波般急速扩散，瞬间笼罩了方圆十余丈的范围！光芒所过之处，那些腐蛸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克制，发出惊恐的嘶鸣，暗紫色的外皮在金光下滋滋作响，冒起白烟，它们疯狂地后退，试图逃离这片突然变得“危险”的区域！
不仅仅是腐蛸，慕之晴感觉到，周围废墟中那原本稀薄混乱的能量，在这一刻仿佛被某种古老的意志强行“界定”和“驱散”，变得……“干净”了许多？连那无处不在的虚空寒意，似乎都被隔绝了一部分！
这沙之民的遗物，竟然能引动这片废墟底层残存的、属于他们种族的力量？或者说，是对抗那机械文明“秩序”力量的某种……“反制规则”？
效果并未持续太久。大约十几息后，暗金光芒迅速消退，那金属小物件也彻底黯淡下去，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周围的能量再次恢复混乱，但那些腐蛸似乎被吓破了胆，不敢再停留，拖着受伤的身躯，飞快地消失在废墟深处的黑暗中。
危机，暂时解除。
慕之晴脱力地瘫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她顾不上检查自己的伤势，连滚爬爬地冲回遮蔽处。
慕容易琛依旧靠在角落，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但看到慕之晴完好地回来，他灰烬色的眼眸中那丝紧绷的冰冷，终于缓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疲惫。
他看着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力气发出声音。
慕之晴跪坐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擦去他嘴角的血迹，感受着他体内那更加紊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气息，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握住他冰冷的手，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他的手背上，肩膀微微颤抖。
“……下次……不许……再这样……”她哽咽着，声音破碎。
慕容易琛没有回应，只是极其轻微地，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指，用尽了他此刻所能调动的、全部的力量。
废墟之外，黑暗依旧。
但在那刚刚平息了战斗的角落里，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在绝望的深渊边缘，再次紧紧靠在了一起。
慕之晴抬起头，望向外面依旧昏暗的虚空，又看了看怀中那布满裂纹的金属小物件和那张古老的地图。
沙之民的遗泽，归墟的残留规则，机械的冰冷秩序，荒芜的毁灭本质……还有那深不可测的“械心”……
这片废墟，这个虚空，隐藏的秘密，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多，还要危险。
但，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她擦干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必须尽快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在下一波危机降临之前。
腐蛸带来的血腥与混乱气息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依旧残留着腐蚀的酸臭和那暗金色光芒驱散邪恶后的、淡淡的古老尘埃味。遮蔽处内，压抑的寂静比之前更加沉重。
慕之晴瘫坐在慕容易琛身边，指尖还残留着方才强行催动那沙之民遗物时的灼痛感，灵魂本源的裂痕因过度透支而隐隐作痛，如同有细小的冰碴在里面摩擦。但她顾不得这些，全部心神都系在慕容易琛身上。
他靠在那里，双目紧闭，脸色白得吓人，唇边被她擦拭过的血迹依旧残留着暗红的痕迹。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滞，周身气息紊乱不堪，那强行引动的一丝荒芜投影，如同在他本就千疮百孔的体内又引爆了一颗小型的湮灭炸弹。慕之晴能感觉到，他体内那点刚刚凝聚起的微弱生机，正在与这股破坏性的力量艰难地拉锯，如同狂风中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她不敢再轻易渡入力量，生怕打破那脆弱的平衡。只能紧紧握着他冰冷的手，用自己微薄的体温和不容置疑的意志，无声地传递着支撑。
时间在煎熬中一点点过。
终于，在慕之晴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时，慕容易琛的呼吸似乎稍微平稳了一丝，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是那种即将中断的飘忽感。他缓缓睁开眼，灰烬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极致的疲惫与虚脱，但那份属于他的清明意志，终究没有再次沉沦。
“……无碍。”他声音嘶哑得几乎只剩气音，两个字却仿佛用尽了力气。
慕之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她连忙低下头，用袖子胡乱擦去。“下次……不许再这样了……”她重复着之前的哽咽，声音里带着后怕的颤抖。
慕容易琛没有回应，只是目光缓缓扫过她肩膀上被腐蚀破损的衣袖，以及她脸上尚未完全消退的惊悸。他灰烬色的眼底，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沉淀了下去，更加幽深。
短暂的危机过去，生存的严峻现实再次摆在面前。腐蛸虽然退去，但谁也不知道它们是否会卷土重来，或者引来更可怕的东西。这片废墟，不再安全。
慕之晴将那张古老的地图和几块寂灭石重新拿出来。地图上，代表他们位置的“沙砾”符号依旧孤悬于边缘，而那条被慕容易琛解读为能量脉络、指向某个未知区域的线条，此刻在她眼中，仿佛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她语气坚定，指着那条脉络的终点，一个在地图上标示为模糊漩涡状的符号，“沿着这个方向，或许能找到出路，或者……至少是另一个能提供更多资源的地方。”
慕容易琛的目光落在地图的漩涡符号上，沉默了片刻。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肩断口那冰冷的琉璃质硬壳，似乎在感知着什么。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计算：“风险……未知。但……停留……风险……更大。”
他同意了。尽管前路莫测，但固守在这片资源匮乏、危机四伏的废墟，无异于等死。
目标确定，接下来便是准备。
慕之晴开始更加有计划地收集资源。她扩大了搜索范围，冒着风险在更远的废墟角落寻找那种翠绿色的蘑菇和暗绿色苔藓，小心地控制采集量，确保“食物”来源不会断绝。冷凝水依旧是主要水源，她找到了几个新的渗水点。
她还收集了一些相对坚韧的金属条和布料碎片，试图制作一些简陋的工具，比如一根可以用来探路和支撑的“手杖”，以及一个用来背负物品的简易行囊。为慕容易琛准备的手杖尤为重要，他失去左臂，右腿重伤，没有支撑几乎无法移动。
慕容易琛则专注于恢复和适应。他不再强行去感应那沉寂的荒芜剑意，而是将全部心神用于引导体内残存的力量，配合寂灭石与左肩断口处残留的归墟规则进行极其缓慢的“磨合”。这个过程依旧痛苦，那归墟的残留规则冰冷而死寂，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而寂灭石则像是一面镜子，映照并放大着这种侵蚀，逼迫他去适应，去理解，甚至……去尝试容纳一丝这极致的“终末”气息。
几天下来，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的虚弱感减少了一些，多了一种深沉的、仿佛与某种冰冷本质对视后的沉寂。他空荡左肩那琉璃质硬壳，偶尔在寂灭石靠近时，会泛起的波动似乎更加稳定了一丝，不再像最初那样充满排斥。
然而，新的问题出现了。
在慕之晴某次外出寻找蘑菇时，她发现之前生长茂盛的那片区域，边缘开始出现一种不正常的灰败色泽，苔藓和蘑菇的生长速度也明显减缓。空气中那稀薄的能量粒子，似乎也变得更加惰性，难以汲取。
这片废墟的“生机”，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枯竭。
是沙之民遗物那次爆发消耗了底层能量？还是这本身就是个正在走向彻底“死亡”的碎片？他们必须尽快离开！
这天，慕之晴背着收集到的最后一批蘑菇和苔藓，以及用破烂布料包裹好的冷凝水，回到遮蔽处。她将东西放下，看向正在闭目调息的慕容易琛。
“准备好了吗？”她问，声音平静，却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味。
慕容易琛睁开眼，灰烬色的眼眸扫过她准备好的行囊，以及那根用金属条和布条勉强绑扎成的、看起来十分不可靠的手杖。他缓缓点了点头。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犹豫不决。
慕之晴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将他的右臂绕过自己的脖颈，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撑起他大部分重量。慕容易琛配合着，用那根简陋的手杖支撑在右腋下，左肩空荡的袖管无力地垂落。
他的身体沉重得超乎想象，尤其是右腿无法受力，几乎全部重量都压在慕之晴身上。她咬紧牙关，额角青筋微微凸起，灵魂本源的伤势被牵动，传来阵阵眩晕。但她站稳了，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搀扶着他，走出了这个庇护了他们多日、却也囚禁了他们多日的三角遮蔽处。
外面，依旧是那片昏暗、破碎、望不到尽头的废墟。风更冷了，带着虚空特有的、侵蚀一切的寒意。
慕之晴对照着刻画在金属板上的简图，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搀扶着慕容易琛，踏上了那条沿着能量脉络、通往未知漩涡标记的、生死未卜的旅程。
脚步沉重，踏在碎石和金属碎片上，发出窸窣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废墟中传出老远。
慕容易琛大部分时间沉默着，将所有力气用于维持平衡和移动。只有在慕之晴因体力不支而脚步踉跄时，他会用那根手杖死死撑住地面，分担一部分力量。
偶尔，他会抬起灰烬色的眼眸，望向废墟深处那永恒的黑暗，目光锐利如鹰隼，仿佛在评估着潜在的危险，又像是在与体内那沉寂的荒芜和左肩的归墟残留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慕之晴则负责指引方向，警惕四周，同时不断调整着呼吸，压榨着身体里每一分潜力。她知道，这条路很难，可能根本走不到尽头。但她更知道，回头，只有死路一条。
两人相互依偎着，如同暴风雪中迁徙的伤兽，在绝望的荒原上，拖着残躯，向着那地图上微弱的标记，艰难前行。
每一步，都踩在生存与毁灭的边界。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几个时辰，或许更久。前方的废墟景象开始发生变化，不再是无序的堆积，而是出现了一些更加规整的、似乎是某种大型建筑倒塌后形成的、相对平坦的“通道”。空气中那稀薄的能量，似乎也沿着这些“通道”有了微弱的导向性。
地图上的能量脉络，在这里变得清晰了一些。
希望，似乎近了一分。
但慕之晴的心却提得更高。越是规整，越可能意味着……接近了某个“秩序”领域的边缘。
她搀扶着慕容易琛，更加小心地前进。
终于，在穿过一条由两面巨大金属墙壁形成的、狭窄而漫长的夹缝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那是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的空间穹顶，虽然同样残破，布满了裂痕和坍塌的痕迹，但其规模远超他们之前待过的任何地方。穹顶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已经停止运转的、结构复杂的环形装置，无数粗大的能量导管如同巨蟒般缠绕其上，延伸向四面八方。
而在环形装置的正下方，地面上，刻着一个巨大的、与那张古老地图上漩涡标记几乎一模一样的、散发着微弱幽光的符文！
符文中心，空间微微扭曲，仿佛一个沉寂的、小型的空间门户！
找到了！
慕之晴心中一阵激动，但随即被更大的警惕所取代。这符文是谁留下的？是沙之民的遗产？还是机械文明的陷阱？那环形装置又是什么？
她搀扶着慕容易琛，缓缓靠近那个巨大的符文。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一股微弱却稳定的空间波动，以及一股……与周围机械废墟格格不入的、更加古老苍凉的气息。
慕容易琛的目光死死盯着那符文，尤其是符文中心那扭曲的空间点。他左肩断口的琉璃质硬壳，再次泛起了微弱的波动，这一次，甚至引动了他怀中那几块寂灭石也发出了极其黯淡的共鸣之光！
“……古老的……传送阵……残迹……”他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能量……近乎枯竭……但规则……尚存一线……”
他看向慕之晴，灰烬色的眼眸中光芒闪烁：“可以……尝试……激活。”
“如何激活？”慕之晴急切地问。她体内力量所剩无几，灵魂伤势也未愈。
慕容易琛的视线，落在了她怀中那几块寂灭石，以及那张古老的地图上。
“需要……引子。”他缓缓道，“与阵法……同源的……力量……或者……足够的……能量……冲击。”
同源的力量？沙之民遗物已经近乎损毁。足够的能量冲击？他们去哪里找？
慕之晴的心沉了下去。难道好不容易找到希望，却要因为无法启动而功亏一篑？
就在这时，她怀中的那张古老地图，突然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地图上那个代表他们位置的“沙砾”符号，以及那条连接至此的能量脉络线条，竟然自行亮起了微光！
与此同时，整个半球形空间微微震动起来，穹顶上那停止运转的环形装置，某些部位竟然开始闪烁起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能量火花！
一股无形的、庞大的吸力，开始从地面那个巨大的符文中散发出来，笼罩了整个空间！
“不好！阵法……在自行汲取……残存能量！”慕容易琛脸色微变。
慕之晴也感觉到了，她体内那本就微弱的力量，竟有种要被抽离的感觉！连灵魂都传来一阵不稳的悸动！
这阵法，竟然在吸收一切可用的能量，试图自我激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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