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期末，圣华高中的空气里，总是飘浮着一种混合了疲惫与期盼的特殊味道。今天，所有的终结感都被一种更为激烈的情绪所取代——审判。
高二教学楼下那面巨大的红色公告栏，此刻成了整个校园的漩涡中心。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吸引着每一个路过学生的目光，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汇入那片黑压压的人群。期末考试的成绩总榜，贴出来了。
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像一场无声的战役。每个人都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试图在那张印满了名字与数字的纸上，找到自己的位置。大多数人的视线，都遵循着一个共同的轨迹：从榜单的最底端开始，像焦虑的登山者，一寸一寸地向上攀爬，越过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那是一场对过去一个学期努力的检阅，也是一场对未来命运的预演。
“我……我排名掉了五位……”
“还好还好，稳住了，差点就掉出前一百了。”
“快看，年级前十，又换人了！”
议论声此起彼伏，但都刻意压低了分贝，仿佛大声说话会惊扰到榜单上那些神圣的名字。
最终，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百川归海，不约而同地凝固在了那个被特殊对待的名字上——它被加粗，被放大，以一种君临天下的姿态，占据了榜单的最顶端。
【年级第一：苏瑶，总分732】
那个名字和它后面跟着的数字，像一道沉默却震耳欲聋的惊雷，在人群中轰然炸开。没有意料之中的惊呼，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长达数秒、死一般的寂静。仿佛空气都被抽干，时间也在此刻静止。紧接着，窃窃私语声如同被点燃的引线，从人群的中心迅速向四周蔓延，最终汇成了一股无法忽视的嗡鸣。
“732……是732分！我没看错吧？满分才750！”
“这分数……比常年霸榜的苏娇娇最高的时候还要高出二十分不止。”
“不是高出二十分，你看第二名，就是苏娇娇，688分。苏瑶比她高了整整四十四分！”
四十四分。这个差距，在顶尖学霸的对决中，几乎等同于天堑。
那段被公开放出的高清监控录像，虽然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所有造谣者的脸上，但总有些酸涩的、不服气的声音在角落里嘀咕，认为那不过是一次超常发挥。但现在，这张成绩单，以一种最冰冷、最客观、最不容置喙的方式，为苏瑶的实力进行了最终的加冕。
“这下没人再说她作弊了吧？谁能次次作弊，还考出这种逆天的分数？”
“学神，这才是真正的学神。平时看着安安静静的，不声不响，结果一出手就是王炸。”
“我听说她每天晚上都学习到很晚，看来天才也需要努力啊。”
人群的边缘地带，苏娇娇远远地站着。她甚至不需要挤进去，就能清晰地看到公告栏最顶端那个刺眼的名字。自那次被罚洗碗之后，她尝尽了从云端跌落的滋味，也学会了收敛所有锋芒，像一只受伤的困兽，独自舔舐着伤口。
她只是远远地看着，看着那个名字，看着那个分数。血液仿佛在瞬间从脸上褪去，让她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煞白。她握在身侧的拳头，指甲早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尖锐的刺痛感传来，却远不及心里的那份被彻底击溃的屈辱和不甘。
她没有再多看一眼，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猛地转过身，快步离开了这片让她感到窒息的是非之地。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拨开了拥挤的人群，径直走到了公告栏的最前方。人群自动为他让开了一条路，目光中带着敬畏和好奇。
是沈砚舟。他一眼就看到了榜首的名字，嘴角瞬间咧开一个无比灿烂的、甚至带着几分傻气的笑容。那双总是带着几分不羁与散漫的桃花眼里，此刻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最纯粹的骄傲与自豪。
他掏出手机，对着榜单的最顶端，调整好角度，“咔嚓”一声，拍下了一张清晰的特写。然后，他转过身，在一众或羡慕或敬畏的目光中，吹着不成调的口哨，大摇大摆地走向了教学楼。
高二（三）班的教室里，苏瑶正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慢条斯理地整理着书包里的课本和试卷。对于自己的成绩，她并不意外。昨晚，二哥沈屿就已经通过他自己的渠道，将分数告诉了她。
这几个月来，每晚在沈家那个宽大明亮的书房里，刷过的每一套题，攻克的每一个知识点，都化作了此刻内心的平静与踏实。这种通过自身努力换来的掌控感，比任何外在的物质都让她感到安宁。
沈砚舟像一阵风似的从后门冲了进来，他直接走到苏瑶桌边，把手机屏幕往她面前一亮，像一个急于向家长展示奖状的孩子。
“看到了吗？”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那股子兴奋劲儿怎么也藏不住，“我妹，是全校最厉害的！”
苏瑶抬起头，看着他那副与有荣焉的骄傲模样，眼里的清冷不由自主地融化开来，弯成了好看的月牙：“三哥，也有你的功劳。”
“那是！”沈砚舟毫不谦虚地扬起下巴，得意洋洋地坐到她旁边的空位上，随即又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操作了几下。
【高二（三）班级群】里，一张清晰的成绩单截图毫无预兆地被甩了出来，紧随其后的，是一行嚣张霸道、充满了沈砚舟个人风格的文字。
【沈砚舟】：都看好了，苏瑶，年级第一。不服憋着。
原本正在热烈讨论假期去哪儿玩的班级群，瞬间沉默了三秒。随即，如同沸水里滴入了一滴油，彻底炸开了锅。各种“卧槽”、“学神”、“求抱大腿”的文字和震惊的表情包，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屏幕。
苏瑶的“学神”之名，在圣华高中，就此彻底坐实，再无争议。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微笑着宣布了这个学期最后的，也是最受欢迎的消息。
“……还有一周，寒假正式开始。希望同学们度过一个愉快、安全的假期，这几天我们就不安排主课了，同学们都放松放松吧。”
教室里瞬间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欢呼声，书本被合上的声音，椅子被拉动的声音，交织成一曲名为“自由”的交响乐。
回沈家的路上，沈砚舟开着他那辆骚包的保时捷，车里的音乐放得很大声，他一边跟着节奏晃着脑袋，一边问副驾驶的苏瑶：“瑶瑶，想好寒假去哪儿玩了吗？哥带你去北海道滑雪怎么样？或者去马尔代夫晒太阳，都行，你定。”
苏瑶摇了摇头，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听你们的安排。”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回家的路上，路过市中心的商业广场时，巨大的LEd屏幕上正在播放一则本地财经新闻。
【……据悉，苏氏集团在获得启航资本三千万注资后，已成功度过危机，近日股价回暖，其董事长苏建成先生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对公司未来发展充满信心……】
屏幕上，苏建成意气风发，对着镜头侃侃而谈。
沈砚舟瞥了一眼，不屑地“切”了一声。苏瑶的目光也只是淡淡地扫过，像在看一个与自己无关的陌生人，然后平静地移开了视线。
南城的冬天，虽然不下雪，但有温泉。有哥哥们，还有……或许很快就能见到的爸爸妈妈。
这个假期，一定会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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