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块深蓝色的绒布，把草原裹得严严实实。篝火噼啪作响，火苗舔着木柴，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泛着暖光。
其其格的阿爸小心翼翼地从一旁拿起一根干枯的木头，然后轻轻地将它放进燃烧正旺的火堆之中。随着那根枯木与火焰接触的瞬间，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骤然响起，无数颗耀眼的火星如同烟花般四处飞溅开来。
阿爸满意地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紧接着，他端起放在身旁的皮囊，狠狠地灌入一大口浓郁香醇的马奶酒。辛辣而甘甜的液体顺着喉咙流淌而下，带来一股灼热和满足感。
放下皮囊后，阿爸伸出那双布满老茧且略显粗糙的大手，用力地拍打着坐在对面的将军的肩膀，同时豪爽地大笑道：哈哈！你们这些城里人啊，真是心思细腻得很呐！瞧瞧这土豆种子，竟然还用稻草仔细包裹起来，生怕它们被寒冷冻伤咯！
将军笑着举杯回敬：“这可是开春的指望，得宝贝着点。”他看向围坐火堆旁的年轻人，“明天一早咱们就开种，阿古拉，你带着小石头去东边那片坡地，土松，适合下种。”
阿古拉正帮其其格串串羊肉，闻言抬头：“保证完成任务！”她指尖沾着羊肉的油星，蹭了蹭鼻尖，惹得其其格直笑。
“我跟阿古拉一组！”小石头举着根烤得焦香的羊骨，油汁顺着指缝流，“我力气大，翻地肯定快！”
其其格把串好的肉串架在火上，翻了个面，对阿古拉说：“我教你认草原的土，发黑的是肥土，掺着沙粒的得多拌点羊粪，不然长不壮。”她说话时，辫子上的银饰叮当作响，像串小铃铛。
阿古拉点头如捣蒜，忽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掏出个布包，打开一看，是用棉纸包好的荞麦种子：“这个能种不？我娘说磨成面能做饸饹，劲道得很。”
其其格的阿妈凑过来看，眼睛一亮：“能种！这东西耐活，撒在坡边就行。等收了，我教你做草原风味的荞麦饼，就着马奶酒吃，绝了！”
火堆另一边，巴特尔正跟其其格的弟弟比掰手腕，两人脸憋得通红，胳膊上的青筋都鼓起来。其其格的阿爸在旁边起哄，喊得比谁都响，马奶酒洒了一身也不在意。
将军和其其格的阿爸聊着来年的打算，说要在草场边修个蓄水池，雨季存水，旱季也不怕。“到时候让城里的铁匠来打些铁桶，”将军说，“再派几个士兵来帮忙，人多力量大。”
阿古拉悄悄凑到其其格身边，从兜里摸出个小布包，里面是她攒了半年的碎银：“这个……你拿着，给叔叔阿姨买点东西。”其其格愣了一下，把布包推回来，嗔道：“跟我还客气啥？你带的种子比啥都金贵！”她往阿古拉手里塞了块烤得流油的羊腰子，“快吃，补力气，明天翻地累着呢。”
夜深了，篝火渐渐弱下去，只剩一堆发红的炭火。大家裹着羊毛毡躺在草地上，看天上的星星密得像撒了把碎钻。
“你看那三颗连在一起的星星，”其其格指着夜空，“我阿爸说那是‘牧人星’，跟着它走就不会迷路。”
阿古拉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忽然觉得，不管是城里的灯，还是草原的星，只要身边有这些热热闹闹的人，就永远不会迷路。她摸了摸怀里的荞麦种子，仿佛已经看见成片的荞麦花，在风里摇成白色的浪。
明天，一定是个适合播种的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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