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蜷缩在洞穴角落，感觉有千万根银针在经脉中游走。聂小倩的精血已完全融入他眉心，暗金纹路从心口蔓延至脖颈，在皮肤下勾勒出微型符阵。他每呼吸一次，符阵便亮起微光，仿佛有无数小人在用刻刀雕琢他的骨骼。
“凝神，引气入眼！”聂小倩的残影在玉佩中厉喝。这次她的声音不再空灵，而是带着金石交击的锐响，震得洞顶碎石簌簌而落。
林逸咬破舌尖，借疼痛维持清醒。他按照残影所授之法，将灵力从丹田引至眉心，却感觉有团火在颅腔内燃烧。当阴阳眼不受控制地睁开时，他发出非人的惨叫——
眼前的世界瞬间剥离了伪装。
岩壁不再是岩壁，而是由无数妖气丝线编织的囚笼。那些暗红色气旋如毒蛇般钻入地脉，每蠕动一次，地底法阵的裂痕便扩大一分。林逸看见自己的影子在洞穴中分裂成十二道，每道影子都手持符剑，与虚空中的妖物激战。
“东南方，丑时三刻！”聂小倩突然指向某处岩缝。林逸顺着她所指望去，瞳孔骤缩——那处裂缝中，正渗出粘稠如沥青的黑水，黑水中浮沉着无数婴儿的手骨，每根指节都刻着“黑山”二字。
残影突然凝实，聂小倩竟从玉佩中走出，虚影与林逸额头相抵。霎时间，林逸的视野被拉入三百年前的战场——
尸山血海中，林道真手持符剑刺穿黑山老妖的心脏，而聂小倩的银簪正插在妖物天灵。老妖临死反扑，妖气如海啸般吞没战场，林道真用最后力气将阴阳玉佩拍入聂小倩残魂，自己则被妖气卷入时空裂缝。
“他本可转世……”聂小倩的声音带着哭腔，“却用全部功德换我残魂不灭，只为给林家血脉留下指引。”
记忆如潮水退去时，林逸已泪流满面。他颤抖着抚摸眉心阴阳鱼印记，忽然听见地底传来锁链断裂声。阴阳眼下，他看见法阵中央悬浮着团幽蓝火焰——正是聂小倩的本源魂火，而魂火周围，九道漆黑锁链已断其三。
“每断一链，黑山老妖的封印便弱三分。”聂小倩的残影开始透明化，“孩子，去始信峰找燕赤霞，他手中的斩妖剑是当年封印老妖的——”
话音未落，洞穴突然剧烈震颤。林逸感觉后颈发凉，转身时，正对上一双猩红竖瞳。
“林公子，可让奴家好找。”画皮妖倚在洞口，指尖缠绕着聂小倩的残魂丝线。她颈后黑斑已蔓延至耳际，每说一句话，黑斑便蠕动着吞没半寸肌肤，“把玉佩交出来，或许我能让你死得体面些。”
林逸后撤半步，掌心暗金符文若隐若现。他忽然想起燕赤霞刻在他掌心的剑印，咬牙将灵力灌入其中。
剑气破邪
“咄！”
剑气自掌心迸发，画皮妖惨叫着飞出洞外。林逸趁机冲出，却见山道上密密麻麻爬满妖化村民——他们眼眶空洞，嘴角裂至耳根，手中农具皆化作妖气凝聚的兵刃。
“黑山军，开饭了！”画皮妖立于树梢，手中团扇挥出腥风。妖化村民如潮水般涌来，林逸且战且退，阴阳眼在混乱中捕捉到生机——
当他退至昨日经过的桃林时，忽然发现瘴气颜色有异。阴阳眼下，瘴气呈七彩漩涡状旋转，中心处漂浮着团青光。林逸咬牙冲进瘴气，感觉皮肤传来灼痛，却听见身后传来画皮妖的怒骂：
“该死！他怎知桃林瘴气是活路？！”
瘴气最浓处，林逸发现座废弃的茅草屋。屋内供桌上摆着三样物品：半截蜡烛、锈迹斑斑的铜镜、以及用朱砂写着“生门”的木牌。他正要细看，身后忽然传来锁链声。
“林家小子，把镜子翻过来。”沙哑声音从地底传来。林逸猛然转身，却见供桌下的阴影中，蜷缩着位白发老妪。她双手双脚皆被锁链贯穿，锁链另一端没入地底，而她面容，竟与聂小倩有七分相似！
“我是聂小倩的孪生妹妹，聂小柔。”老妪咳嗽着吐出黑血，“三百年前，姐姐用分魂术将我一缕残魂封入桃林，为的就是今日。”她忽然睁眼，瞳孔化作竖瞳，“照镜子！快！”
林逸翻开铜镜，镜中浮现出黑山老妖的真容——那竟是团没有五官的人形黑雾，黑雾核心处，悬浮着五颗颜色各异的灵珠！
“五灵珠……”老妪露出惨笑，“原来如此，黑山老妖早已将灵珠炼化，所谓修补法阵，不过是场骗局！”
林逸盯着镜中景象，感觉血液凝固。五颗灵珠在黑雾中沉浮，每颗珠子表面都浮现着狰狞人脸——正是他在镜湖见过的那些冤魂！当黑雾翻涌时，他看见灵珠内部有金色符文闪烁，与聂小倩教他的阴阳眼秘术同源。
“那是林家先祖的封印。”老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黑山老妖将灵珠污染，再以妖气喂养，待灵珠彻底转黑之时，便是它破封之日。”
林逸忽然明白聂小倩为何执意要他集齐灵珠——不是修补法阵，而是需要纯净的灵珠之力，重新启动阴阳玉佩中的上古结界！
洞外传来画皮妖的尖叫，瘴气开始逆流。林逸知道不能再等，他咬破指尖在镜面画出血符，铜镜迸发强光，将老妪的锁链熔断。
“去云谷寺地宫！”老妪化作青烟钻入玉佩，“那里藏着林道真留下的后手——”
话音未落，桃林突然塌陷。林逸坠入地底暗河时，看见无数妖化村民在河岸徘徊，他们的指甲暴长如刀，正疯狂抓挠着看不见的屏障。
暗河水流湍急，林逸被冲进处地下溶洞。阴阳眼下，溶洞岩壁竟是无数骸骨堆砌而成，每具骸骨眉心都钉着根刻满符文的桃木钉。他正要细看，忽然听见水声中混着铁链拖拽声。
“又来一个祭品。”沙哑男声从黑暗中传来。林逸猛回头，见溶洞深处悬浮着具青铜棺椁，九条锁链从棺中伸出，末端各拴着只妖物——有九头鸟、有百足蜈蚣，还有只体型如象的穿山甲！
“小友，可愿与我做笔交易？”棺中传来敲击声，竟是有人用指甲叩击棺板，“我能助你掌控阴阳眼，条件是……斩断我右数第三根锁链。”
林逸握紧断剑，阴阳眼看见棺中蜷缩着位白发老者。他周身插满符剑，眉心贴着张紫色符咒，而符咒上的纹路，竟与聂小倩的银簪如出一辙。
“你是……燕赤霞的师弟？”林逸忽然想起云谷寺中，胖和尚提及的“酒肉和尚”。
“曾经是。”老者发出苦笑，“贫道玄真，三百年前与师兄共同封印黑山老妖，却被这妖物暗算，魂魄困于炼妖棺中。”他忽然剧烈咳嗽，棺中渗出黑血，“快！趁画皮妖未至，取我腰间乾坤袋！”
林逸踩着岩壁跃起，断剑劈开棺盖缝隙。他看见玄真道人腰间挂着个褪色锦囊，正要伸手，忽然听见暗河上游传来破水声——画皮妖竟追到了此处！
“小妖精，你找错人了！”林逸抓起锦囊，将灵力灌入其中。锦囊迸发金光，竟是张天罗地网，将画皮妖罩个正着。
玄真道人趁机教林逸解锁口诀。当第三根锁链断裂时，棺中突然冲出团青光，没入林逸眉心。霎时间，他感觉阴阳眼产生质变——不仅能看破虚妄，更能短暂预知半刻后的未来！
“这是……宿命通？”林逸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忽然看见幅画面：他手持五灵珠冲向黑山老妖，而聂小倩的残影正从背后刺出银簪……
当林逸冲出溶洞时，已是月上中天。他站在飞瀑顶端，望着云海中若隐若现的慈光阁，忽然听见玉佩中传来聂小倩与聂小柔的争吵声——
“不能让他去！那是送死！”
“姐姐，这是林家血脉的宿命！”
林逸握紧乾坤袋，感觉有团火在胸腔燃烧。他忽然明白，从踏入黄山那刻起，他就再无退路。
林逸潜入慈光阁时，正撞见燕赤霞与胖和尚对弈。棋盘上黑白子交织成微型法阵，而燕赤霞的酒葫芦，就放在法阵中央的生死位上。
“来了？”燕赤霞头也不抬，指尖夹着枚白子，“比预想中晚了三个时辰，看来玄真师弟的乾坤袋，不太好拿。”
林逸正要开口，胖和尚突然跳起：“等等！你身上有玄真师侄的锁链气息！莫非你……”
“他让我转告大师。”林逸将锦囊放在棋盘上，“三百年前那局棋，该落子了。”
胖和尚看着锦囊中的桃木钉，忽然放声大笑。他抓起酒葫芦狂饮，竟将酒水喷在棋盘上。白子遇酒即燃，化作十二道剑气冲天而起，在夜空中凝成巨型法阵。
“好！好！好！”燕赤霞抚掌而笑，“林家小子，可愿随我改命？”
林逸跟着两人来到后山，却见十二座剑冢拔地而起。每座剑冢前都立着块无字碑，碑下压着团幽蓝火焰——竟是十二位剑仙的残魂！
“三百年前，我们与黑山老妖同归于尽。”燕赤霞拔出柄锈剑，剑身映出他年轻时的面容，“却因妖物不死不灭，只能以残魂镇守此处。”
胖和尚忽然掀开袈裟，露出满身符咒：“今夜子时，月华最盛之时，我们将以最后灵力助你启动上古结界。但有个条件——”
“你必须斩断与聂小倩的契约。”燕赤霞剑尖指向林逸眉心，“她的残魂已与你血脉相连，若带着她启动结界，你会被卷入时空裂缝，永世不得超生。”
林逸后退半步，感觉玉佩发烫。聂小倩与聂小柔的残影同时浮现，一个哀求，一个怒骂，而地底深处，黑山老妖的咆哮震得山石滚落。
“我选第三条路。”林逸忽然笑了，他咬破手腕，将鲜血滴在十二座剑冢上，“诸位前辈的残魂，加上我的阴阳血，够不够再封印黑山老妖三百年？”
燕赤霞与胖和尚对视一眼，忽然齐声大笑。当林逸的鲜血激活剑冢时，他看见无数光点从地底升起——那是历代守山人的残魂，他们跨越时空而来，将灵力灌入林逸体内。
子时三刻，月华如银河倾泻。林逸站在剑阵中央，感觉阴阳眼与五感同时消失。他听见黑山老妖的怒吼，听见聂小倩的啜泣，听见燕赤霞的剑鸣，最后听见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咚、咚、咚……”
每跳一声，便有团光晕从他体内飞出，化作十二道锁链刺入地底。当最后一道锁链成型时，林逸看见自己的身体正在消散，而聂小倩的残影，正微笑着向他伸手。
喜欢新聊斋志异之黄山录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新聊斋志异之黄山录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