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玉郊古镇的灯火却依旧温暖璀璨，勾勒出飞檐翘角的轮廓。
青石板路上行人渐稀，只剩下晚风拂过柳梢的细微声响和远处隐约传来的流水声。
左桉柠和徐染秋手里提着好几个印着当地特色小吃的纸袋。
有刚出炉的定胜糕的甜香，也有卤味的咸香，两人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着。
左桉柠脸上的神情比之前放松了许多，甚至还带着一丝浅笑。
徐染秋则一如既往地温和，侧耳听着她讲话，眼神专注。
他们并肩走回下榻的酒店，身影在暖黄色的路灯下拉得很长，看上去……竟有几分和谐与默契。
然而，这份“其乐融融”的景象，分毫不差地落入了酒店大堂角落，一双冰冷幽深的眼眸之中。
夏钦州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他身姿挺拔如松，背光而立，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寒霜，与这江南温软的夜色格格不入。
他原本处理完事务，鬼使神差地绕回这里，或许心底存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真是可笑。
现在，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的是左桉柠对着另一个男人展露笑颜，他们手里提着共同挑选的宵夜。
两人之间旁若无人的欢乐氛围。
这画面，比之前在广场上看到他们一起画画，更加刺眼。
他的下颌线绷得死紧，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胸腔里那股好不容易被夏清暂时压下去的暴戾怒火，此刻以更凶猛的态势翻涌上来，几乎要灼烧他的理智。
然后，他看到那两人并没有在门口道别。
他看到徐染秋极其自然地跟着左桉柠一起走向了电梯厅。
他看到电梯门打开，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他甚至能透过明亮的玻璃，看到电梯上升时，两人并肩站立的模糊身影。
他们……回了同一个楼层？
还是……甚至是同一个房间？
这个念头如同最毒的冰锥，狠狠刺入夏钦州的心脏。一种狂怒，混合着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刺痛。
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都土崩瓦解。
他猛地转过身，不再看那令人窒息的电梯指示灯，周身散发出的骇人冷意让恰好路过他身边的服务生都吓得缩了缩脖子，快步躲开。
他大步流星地走向酒店门口，背影决绝。
每一步都踏得极重。
齐乐心惊胆战地跟在后面，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
左桉柠和徐染秋走到她的房间门口。
她拿出房卡，“嘀”的一声轻响，门锁绿灯亮起。
她推开房门，然后侧过身，示意他先进去。
徐染秋的脚步却在门口顿住了。
他微微侧头，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温润的眼底掠过一抹清晰的疑惑，声音比平时更轻柔了几分，谨慎地问道：“桉柠……我进去，方便吗？”
他的问话礼貌，带着对女方的尊重。
左桉柠似乎没想那么多，她肯定地点了点头，用气声清晰地回应。
“方便的。”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徐染秋脸上那丝细微的疑虑才化开，转而露出一个温柔的轻笑，低声道：“好，那叨扰了。”
他这才迈步，姿态从容地走进了左桉柠的房间。
房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上。
然而，就在不远处的走廊拐角阴影里，夏钦州如同凝固的雕像般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齐乐屏息凝神地站在他身侧，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声音。
从老板身上散发出的恐怖低气压，几乎要将空气都冻结。
齐乐额头上冷汗都下来了，他试图用极其微小的声音，做着徒劳的安抚和解释，嘴唇几乎没动：
“夏总……这，这跟踪人……它，它不太合法……”
“夏总……左小姐可能就是饿了，单纯想和徐少吃个夜宵聊聊天，您别太……”
他的话还没说完，夏钦州猛地转过头。
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眯起，里面没有丝毫温度，只有骇人的警告射向他，瞬间将他所有未出口的话都冻在了喉咙里。
齐乐吓得一个激灵，立刻紧紧闭上了嘴，连呼吸都屏住了，再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死一般的寂静在拐角处蔓延。
几秒后，夏钦州冰冷的声音响起，低哑而紧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你。先回去。”
齐乐猛地抬头，脸上写满了担忧和抗拒。
让他把现在这种状态的夏总一个人留在这里？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他刚张开嘴，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就对上了夏钦州那双含着风暴的眼睛。
所有的话瞬间被吓了回去，他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从喉咙里挤出干涩的两个字：
“……好的。”
他一步三回头，极其不放心。
但他还是慢慢地朝着电梯厅挪去，每走一步都感觉背后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盯着他。
而夏钦州，依旧一动不动地隐在阴影里，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因为他而停止了流动，充满了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酒店房间里。
只亮着一盏温暖的床头灯。
柔和的光线洒在两人身上。
小桌上摊开着刚才买回来的各式小吃，其中最显眼的是两碗嫩滑香甜的双皮奶。
左桉柠小口地吃着，甜腻的滋味似乎也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许。
徐染秋坐在她对面，手里也拿着小勺，但他的目光却更多是落在左桉柠身上。
暖光映照下，他平日里温润的眼眸此刻似乎沉淀了些别样的情绪，显得格外深邃，甚至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情。
他看着她低头吃东西时乖巧的侧脸，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他似乎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又被咽了回去。
沉默了片刻，他再次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柔和，带着一种郑重的意味：“桉柠，”他唤她的名字。
“等这次画廊节结束，我们回去之后……我想认真跟你谈一件事。”
左桉闻声抬起头，有些疑惑地望向他。
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的情绪，那是她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的。
一种超越了朋友界限的柔和与专注，让她心头莫名一跳。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空气中仿佛有什么微妙的东西在静静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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