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站在酒馆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行囊的带子。他知道一旦踏进这扇门，就意味着自己得暂时低头——尤其是在那个紫毛丫头面前。
他太清楚这种街头小鬼的脾性了——白天才被她用撒娇战术恶心过，还毫不留情地嘲讽了她的身材，现在自己落魄到要寄人篱下，她不趁机踩上两脚才怪。
愣着干什么？进来啊。罗恩爷爷提着油灯，侧身让开一条缝。暖黄色的光从门内溢出来，照在林脏兮兮的靴尖上。
林深吸一口气，拽着奥瑟迈进了门槛。
酒馆里弥漫着麦酒和炖菜的香气，壁炉里的柴火噼啪作响。几张木桌旁零星坐着几个喝酒的客人，角落里的薇琳原本正翘着腿啃苹果，一见他们进来，差点被果肉呛到。
咳咳——！她瞪大眼睛，手里的苹果地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到林脚边，你们怎么在这儿？！
罗恩爷爷把扫帚往墙边一靠：两个孩子没地方住，暂时收留几天。他警告似的指了指薇琳，你给我老实点，别欺负人。
薇琳夸张地捂住胸口：我？欺负人？爷爷你偏心！明明是这个银毛小鬼白天还说要烧烂我——
薇琳。罗恩皱眉。
紫发少女撇撇嘴，不情不愿地闭上嘴，但眼睛却眯成一条缝，嘴角慢慢勾起一个狐狸似的笑。林太熟悉这种表情了——每次薇琳盘算坏主意时都这样。
果然，等罗恩爷爷一转身去厨房收拾碗碟，薇琳立刻从椅子上蹦下来，踮着脚溜到林面前。她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道：哎呀呀，这是谁呀？不是我们尊贵的喷火小少爷她故意把字咬得特别重，怎么沦落到要睡我们这种发育不完全的人的破酒馆啦？
奥瑟紧张地揪住林的衣角。林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哎哟喂——她拖着长音，薇琳变本加厉地绕着他们转圈，手指点着下巴：让我猜猜——是不是驿站的人嫌你们太矮，连马车的踏板都爬不上去？还是旅店老板发现某些人连一个铜板都掏不出来？她突然凑近林的脸，虎牙闪着光，该不会……有人白天装得那么嚣张，其实连晚饭都吃不起吧？
（很好！我记住你今天丑恶的嘴脸了！紫毛小贼！）
林的手指悄悄攥成了拳头。他不断在心里默念寄人篱下四个字，才忍住没一拳揍在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上。
薇琳更加变本加厉地凑近，突然伸手捏了捏林的脸颊：啧啧，这小脸蛋脏的，连我们贫民窟的耗子都比你有排面——
林拍开她的手，终于忍无可忍但还是尽量用冷静的语气表示 ：请这位亲爱的紫发女士不要继续阴阳我们了，好吗 ？
不行！薇琳跳回吧台，抓起一个苹果啃了一口，含混不清地继续输出，白天谁说我来着？发育不良胸还没米娅大她故意挺了挺其实根本没料的胸口，现在知道求我了？叫声姐姐听听，说不定我大发慈悲把闺房让给你俩
薇琳！厨房传来罗恩的喊声，带他们去客房！
知道啦——薇琳拖长音调应道，转身时故意用辫子甩了林一脸。她蹦跳着走向楼梯，紫色呆毛一翘一翘，跟我来吧，两位~
二楼走廊狭窄幽暗，木板随着脚步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薇琳在最尽头的小门前停下，一把推开门——
当当！豪华套房！专为您二位准备的。她夸张地鞠了一躬，马桶在走廊尽头，半夜摔下去概不负责。
房间里只有一张窄木床，床单洗得发白，枕头瘪得像被踩过的蘑菇。墙角堆着几个空木桶，窗玻璃裂了道缝，夜风正地往里钻。
奥瑟小声说：比我们昨晚住的旅馆还破……
嫌弃就别住呀。薇琳靠在门框上，突然压低声音，喂，银毛，白天那事儿考虑得怎么样了？她拇指往后一指，示意镇长家的方向，三天后那批货就到仓库了，错过这村可没这店。
她身上有股劣质麦酒和铁锈混合的味道，三天后镇长家宴请商队，守卫最少，那些老东西藏金币的地窖我知道在哪儿——
林把行囊往床上一扔：闭嘴。
哎呀，脾气还挺大？薇琳夸张地摊手，行吧，反正穷得睡大街的又不是我。薇琳撇撇嘴，退到门口时又换上那副欠揍的表情：还有三天哦~错过这村，您二位就等着用那双小短腿走去圣罗德尔吧！她故意用油灯照了照自己手腕上根本不存在的名贵手表哎呀，都这个点了，某些人该躲在被窝里哭鼻子了吧？
她转身往外走，但突然回头，眨眨眼，顺便说一句——你那个小跟班，她指了指奥瑟，他今天偷看我的次数比看你的还多哦？
我没有！奥瑟瞬间涨红了脸。
薇琳大笑着关上门，脚步声咚咚咚地远去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窗缝漏进来的风声。林一屁股坐在床上，床板立刻发出凄惨的声。
门被重重摔上后，奥瑟终于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床边：她、她怎么这样啊……
林盯着门板上斑驳的油漆，突然冷笑一声：你信不信，她现在正趴在门外偷听？
门外立刻传来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不小心撞到了头，接着是窸窸窣窣的逃跑声。
油灯的光晕在潮湿的墙面上摇晃。林脱下脏兮兮的外套扔在床头，发现奥瑟正盯着自己看。
那个……奥瑟局促地站在床边，我们真的又要睡一起吗？这里看上去比那个旅馆单人房间的床还要挤 ！
林瞥了眼窄得可怜的床铺，叹气道：总比睡马厩强。他踢掉靴子，忽然想起什么，你刚才真的一直偷看她？
才没有！奥瑟急得头发都要炸起来，她、她乱说的！
（小奥瑟呀，小奥瑟 ，还是太单纯了 ，你可不能被她骗了呀！）
（这种谈恋爱的问题 ，我得以后找个机会跟他多培训培训, 要不然到时候那画面我看在眼里 疼在心里呀！ ）
林了一声，扯过被子躺下。疲惫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一整天的奔波、无数次被拒、还有薇琳那烦人的聒噪。他盯着天花板的霉斑，思绪却飘向那辆可疑的马车。那个哭声……真的是错觉吗？
林……真的不考虑她的提议吗？奥瑟小声问，我们确实需要钱……
林沉默地解开衬衫纽扣，露出锁骨下方一道还未痊愈的鞭痕——那是尤拉留给他的纪念。
听着，他盯着那道伤痕，这世上没有白拿的钱。她说偷的是镇长贪污的财物，万一其实是某个商队的货款呢？万一地窖里还关着被拐卖的人呢？他摇摇头，那丫头嘴里没半句真话。
奥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天的奔波让两个孩子精疲力尽，林吹灭油灯后，不到五分钟就听见奥瑟均匀的呼吸声。
身旁的床垫微微下陷，奥瑟小心翼翼地躺下来，尽量不碰到他。
黑暗里传来奥瑟闷闷的声音，我们真的要在这里待吗？
林没有回答。窗外，一轮惨白的月亮爬上枝头，把树影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像张牙舞爪的鬼手。三天……足够发生很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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