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茨堡沉入梦乡，只有街灯在潮湿的鹅卵石地面上投下昏黄的光晕。“胡贝尔钢琴工坊”二楼一片漆黑，仿佛主人早已安歇。然而，阁楼内却弥漫着一种绷紧的寂静。
黑瞎子换上了一身深色的、便于行动的衣物，正在做最后的检查。他腰间的武装带上别着几样不起眼却实用的工具，以及那把他惯用的、保养得极好的手枪。墨镜后的眼睛在黑暗中似乎能捕捉到更多细微的光影变化。
张起灵站在窗边的阴影里，目光沉静地落在黑瞎子身上，最后确认了一遍行动计划：“东南方向，卡拉万肯南麓，疑似信号源区域。侦查为主，非必要不接触。”
“明白，哑巴。我就去看看这帮地老鼠到底打了多深的洞，顺便听听墙角。”黑瞎子咧嘴一笑，语气轻松，但眼神锐利，“家里就交给你和小周舟了。”
周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直接在两人脑海中响起：“黑爷，一切小心。我这边会持续监控所有频率，一旦有异常或你发出求救信号（约定好的特定干扰脉冲），我和小哥会立刻知道。” 他顿了顿，似乎下了什么决心，“还有……你把这个带上。”
话音刚落，一小片用特殊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凭空出现在黑瞎子面前的桌上，只有指甲盖大小。
“这是什么？”黑瞎子好奇地拿起，入手微凉。
周舟：“我试着用灵泉水混合了一点空间里的苔藓粉末和镇静草药做的……嗯，就叫‘清凉膏’吧。提神醒脑，或许能稍微增强你在黑暗环境下的视觉适应力？如果受伤，应该也能暂时镇痛和抑制轻微毒素。效果不确定，但没坏处。”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实验性的期待和担忧。
黑瞎子愣了一下，随即小心地将那小块“清凉膏”收进内袋，笑容真切了几分：“谢了，小周舟！这可是好东西，黑爷我要是能夜视如昼，以后晚上出门都不用带灯了！”
张起灵的目光也在那小块药膏上停留了一瞬，几不可察地对周舟的方向微微颔首，算是认可。
准备就绪。黑瞎子没有走正门，而是无声地打开阁楼的后窗，像一只灵巧的黑猫般滑了出去，身影瞬间融入下方小巷的黑暗之中，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阁楼内，只剩下张起灵和周舟。
张起灵没有开灯，他依旧站在窗边，如同凝固的雕像，感知却如同无形的雷达，覆盖着工坊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可靠的警戒。
周舟则将所有“精力”都沉浸在了信息的海洋里。意识空间中，巨大的虚拟屏幕上，无数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刷过。他重点监控着两个方向：一是黑瞎子身上那个微型信号发射器传回的、代表其位置的稳定绿点（正在快速向东南方向移动）；二是东南区域所有已知的、以及可能新出现的无线电信号，尤其是与“夜莺”特征吻合的频率。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每隔一段时间，周舟会低声汇报，声音只有张起灵能听见： “黑爷已越过萨尔察赫河，速度稳定。” “信号良好，未发现跟踪。” “接近预定侦查区域边缘……地形开始复杂，信号略有衰减，但仍在接收范围内。” “检测到区域内存在微弱背景电磁噪声，疑似……某种大型机械待机或低频运转产生？”
张起灵沉默地听着，手指在窗台上极轻地敲击着，那是他与周舟之间另一种简单的确认信号。
与此同时，黑瞎子已在崎岖的山地中穿行了数小时。卡拉万肯山脉南麓树林茂密，岩石嶙峋，几乎没有像样的路。但他却如鱼得水，墨镜下的双眼充分利用着微弱的星光和周舟那“清凉膏”带来的、似乎确实增强了些许的暗处视觉，避开障碍，悄无声息地快速前进。周舟提供的方位指引如同精确的导航，将他引向那片可疑区域。
终于，在翻过一个陡坡后，他伏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停了下来。
前方山谷的阴影里，隐约可见几点极其微弱的光亮，并非灯火，更像是某种仪器面板发出的幽光。借着地势仔细观察，能看出那里有经过伪装的帐篷和简易工事的轮廓，巧妙地融入了岩石和树林的阴影中，若非有意寻找，极易忽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淡的、被山风稀释了的柴油味和……一种奇怪的、类似臭氧的金属气息。
黑瞎子屏住呼吸，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带有粗短天线的设备——这是周舟利用零件组装的高灵敏度声音采集器。他小心翼翼地将天线对准那个方向，戴上了连接的单耳耳机。
耳机里先是传来一片沙沙的噪音，但随着他缓慢调整频率和方向，断断续续的人声开始夹杂其中：
“……三号井道……岩层比预期坚硬……备用钻头……” “……发电机负荷……必须保证冷却……” “……‘教授’明天抵达……样本必须……送出去……” “……警惕……周围……有巡逻队过往……”
声音模糊不清，时断时续，且明显经过压低声线。但关键词——“井道”、“钻头”、“发电机”、“教授”、“样本”——却清晰地指向了周舟和黑瞎子之前的猜测！
这里确实是一个秘密的钻探点！
黑瞎子心中凛然，试图捕捉更多信息。他缓缓移动着采集器，试图找到信号更强的角度。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却绝非自然产生的“嘀”声，从他怀中另一个小装置上发出——那是周舟给他的简易反侦察报警器，提示有主动探测波束扫过这片区域！
几乎在同一时刻，周舟急促的警告也在他脑海中响起：“黑爷！小心！你一点钟方向，约三百米，有隐藏的热源信号突然激活并转向！可能是移动哨或自动感应装置！”
黑瞎子反应极快，瞬间收起所有设备，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紧紧贴附在地面岩石的凹陷处，连呼吸都几乎停止，整个人彻底融入阴影。
一道微弱的光柱从他刚才藏身的灌木丛上方缓缓扫过，停留了几秒，又移向别处。
耳机里传来远处隐约的对话： “……好像有动静？” “……可能是獾或者野猪……探测器没反应……” “……保持警惕……”
几分钟后，周围重新陷入寂静，只有山风吹过树林的呜咽声。
黑瞎子依旧一动不动，直到周舟的声音再次传来，确认热源信号已恢复原状并远离，他才缓缓松了口气，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好险！对方的防卫措施比想象中还要严密！
他不敢再久留，小心翼翼地、沿着来时的路线，如同退潮般悄无声息地撤离。
阁楼内，周舟监测到代表黑瞎子的绿点开始快速而稳定地向回移动，也长长舒了口气。
（他的声音带着后怕和一丝兴奋）：“小哥，黑爷安全撤离了。他肯定发现了重要情况！而且……我刚才捕捉到那边有一瞬间的异常能量脉冲，非常短暂，像是某种……地质扫描或者深度探测设备启动的特征！”
张起灵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眼神深邃。
夜莺的巢穴，不仅存在，而且守卫森严，技术先进。他们不仅在钻探，似乎在……寻找特定的“样本”。
风暴的中心，似乎比预想的更加诡异和危险。
等待黑瞎子带回详细情报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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