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瑾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
跟她讲道理，简直是自讨苦吃。
少年决定换一种策略。
他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瞬间从恼怒转为委屈，连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可怜的意味。
“算了。”
他摆了摆手，转身走向吧台，背对着她。
“反正你也不在乎我生不生气。”
“今天是我十九岁生日，我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好了，你就去楼下保护你的好老板吧。”
他的背影看起来萧瑟又落寞，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
伍茗歪了歪头，然后迈开脚步，走到了吧台边。
陈瑾正拿起一瓶看起来就很贵的威士忌，准备给自己倒酒。
他的动作很慢，每一个细节都充满了表演的成分，眼角的余光一直偷偷瞄着伍茗的方向。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少女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
陈瑾倒酒的手顿住了。
他微微抬颔，放下酒瓶，慢悠悠地转过身，靠在吧台上，摆出一副“你还知道来？”的模样。
“哟，什么东西？”
伍茗从西装内侧那个专门为隐藏武器设计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用最普通的黑色防水布袋装着的物体，绿色的尼龙绳在外面缠绕了几圈，打了个简单的活结。
看起来没什么分量，甚至有些粗糙。
她把袋子递到他面前。
“生日快乐。”
陈瑾看着那个袋子，没有立刻伸手去接。
他的视线在那个其貌不扬的布袋和伍茗平静的脸上来回移动。
“……这就是你说的，不是从拼多多买的礼物？”
这个包装看起来比隔壁工地的工具包还要简陋。
她不会是从哪个角落里随手捡了块砖头包起来就送给他了吧？
尽管心里这么腹诽，但在看到伍茗那双眼睛时，陈瑾心中那股无名火却像是被一盆冷水浇下，瞬间就熄灭得无影无踪了。
甚至连一点青烟都没剩下。
就算是块砖头，好像也……挺好的。
可恶，他真是没救了。
“好吧。”
少年清了清嗓子，脸上重新挂上那副懒洋洋的笑容，他伸出手，动作却带着点故作矜持的意味。
“看在你还记得给我准备礼物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你了，伍茗同学。”
“礼物，给我吧。”
伍茗依言将那个简陋的布袋递了过去。
陈瑾接过来，手指捏了捏。
入手微沉，触感坚硬，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那清晰的轮廓。
不是砖头。
他解开布包外面的绳扣，将黑色的防水布料一层层地展开。
首先露出来的，是冷硬的金属光泽。
接着，是熟悉的扳机护圈，和符合人体工学设计的握把。
最后，当整个物体完全展现他眼前时，少年的手明显颤了颤。
那是一把枪。
更准确地说，是一把加装了弹匣井，消音器（螺纹枪管安装）和战术导轨的格洛克19。
在战术导轨上，还贴心地安装了一个RmR红点瞄准镜和一个小型战术手电。
“这是我之前用的。”
伍茗开始介绍。
“保养得很好，九成新。”
“枪管膛线磨损轻微，精准度很高。附赠两个弹匣在袋子里，一个17发，一个33发，都已经装满了9毫米帕拉贝鲁姆弹。”
她顿了一下，又指了指那个红点瞄准镜。
“这个是新换的，还没校准。你有时间可以去靶场自己调一下。”
空气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观景台外，庄园的灯火辉煌璀璨，悠扬的音乐声隐约传来，像另一个世界缥缈的背景音。
陈瑾的呼吸似乎都停滞了。
“伍茗……”
少年抬起头，眼底的情绪复杂得像一团打结的线。
“你管这个叫，生日礼物？”
“嗯。”伍茗点头，“你不喜欢吗？”
“……”
喜欢？
不喜欢？
陈瑾活了十九年，收到过的生日礼物堆起来能填满一个房间。
跑车，游艇，名表，甚至不少人送过他私人小岛的产权。
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收到一把装满了子弹的真枪。
而且，送礼的人还用一种“我给你挑了一件很实用的t恤”的平淡语气在向他介绍这把枪的性能。
好吧……这其实——
挺帅的。
陈瑾清了清嗓子，他将手枪握在手里。
“这枪，杀过人吗？”
“嗯。”
伍茗点了点头。
“具体的数字没有统计过，但应该不少。”
少年浅浅的笑了一下，他故意拖长了音调。
“这么危险呀……你真给我了？”
说着，陈瑾抬起手，将那把枪举到自己眼前，枪口对准了观景台的落地玻璃窗。
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灯火辉煌，车流如织。
他透过红点瞄准镜，将那个小小的红点套在了远处最高那栋大楼顶端的航空障碍灯上。
“你说，如果我在这里开一枪，会怎么样？”
“玻璃是防弹的，子弹打不穿。”
伍茗冷静地分析：“但巨大的冲击力可能会让玻璃产生裂纹。楼下的安保系统会立刻被触发，会有人立马上来。”
“是吗。”
陈瑾放下了枪，枪口慢慢地转向，划过吧台，划过躺椅，最后……
鬼使神差的停在了伍茗身上。
红点瞄准镜里那个明亮的小红点，精准地落在了她的眉心。
伍茗没有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错觉？
“那你呢？”
“伍茗同学，如果我对着你开枪……”
“你会躲吗？”
少女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以他们现在的距离，和他持枪的姿势。
如果他真的扣下扳机，她有98.7%的把握可以在子弹击中她之前偏转他的手腕，同时制服他。
剩下的1.3%是意外。
“你的姿势不对。”
伍茗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陈瑾的手腕。
“手腕要放松，但手指要有力。肩膀下沉，不要耸起来。”
她一边说，一边引导着他的手，将枪口微微下移，对准了旁边空无一物的墙壁。
“还有，不要用单眼瞄准。睁开双眼，让目标和准星都保持在你的视野里。”
少年的身体僵住了。
他能感觉到她手指的温度，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清淡好闻的气息，能看到她垂下的长长的睫毛。
“……是这样吗？”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嗯。”
伍茗点了点头，松开了他的手。
“多练习就好了。”
她退后一步，与他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陈瑾还保持着那个持枪的姿势，手臂有些僵硬。
观景台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过了许久，少年才慢慢地放下了手臂，他关上了枪的保险，然后将它重新放回那个黑色的防水布袋里。
“我刚刚开玩笑的啦，抱歉。”
他低着头，手指缓慢而仔细地将尼龙绳重新缠绕好，打上一个结。
“对了伍茗，这枪是你以前用过的，对吧？”
“有没有什么特殊含义？”
像是电影中的情节。
比如，这是对方用过的第一把枪，或者是第一个杀生的工具，又或者是……
“没有。”
“没有？”
“嗯。”
伍茗点头，她的表情和语气都非常坦然。
“它只是一把枪。”
“是我用过的所有武器里比较顺手的一把。很实用。”
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
“你之前在38区好像对枪很感兴趣，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这就是她选择这份礼物的全部逻辑。
简单直接。
陈瑾彻底没话说了。
他还能说什么呢？
可能这就是伍茗。
她用她自己的方式，给了他一份她认为最好的东西。
一份曾经属于她的，代表了她一部分过往的实用物品。
“没事，没有也没关系，我确实很喜欢。”
他很喜欢。
非常喜欢。
喜欢到心脏都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狂跳。
少年慢慢地重新将那个黑色的防水布袋拿了起来，贴身放进了自己白色西装的内袋里。
“伍茗。”
“嗯？”
“我好高兴。”
陈瑾往前走了一步，再次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伍茗仰头看他，她觉得自己应该回应点什么。
“不客气。”
少年又凑近了些。
这次，近在咫尺。
二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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