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清晨，墨渊是被鞭炮声惊醒的。窗外的天色刚蒙蒙亮，镇子上已经炸开了锅，孩子们举着点燃的小鞭炮，在雪地里跑来跑去，笑声混着“噼里啪啦”的响声，把年的热闹撒了满地。
“醒了就起来拜年，”凌恒掀开门帘走进来，手里拿着件新做的蓝布褂子，“张婶给你缝的，穿上精神。”
墨渊接过褂子，布料厚实，针脚细密，领口还绣了朵小小的艾草花。“张婶手真巧。”他笑着穿上，大小正合适。
两人刚走出院门，就见小虎举着根糖画龙跑过来，龙嘴里还叼着颗红珠子。“墨渊哥，凌恒哥，拜年啦！”小虎脆生生地喊，弯腰鞠了个躬，“我娘让你们去吃饺子，刚出锅的，热乎着呢。”
张屠户家的院子里已经坐满了人，秦老坐在上首，手里端着杯热茶，看着孩子们嬉闹，笑得合不拢嘴。李木匠和巧铜张正凑在一起喝酒，脸红得像关公，嘴里还念叨着开春修铁铺的事。那个逃难来的王铁匠也在，他带着孩子给秦老磕了头，手里捧着个新打的铁福字，说是给大伙的新年礼物。
“这铁活打得真地道，”张屠户拿起福字掂量着，“比城里铺子卖的还结实。”
王铁匠黝黑的脸上露出点不好意思的笑：“瞎打的，让大伙见笑了。李木匠说开春就盘炉子，到时候给镇上打新农具，保证结实耐用。”
墨渊咬着热腾腾的饺子，听着大伙说笑着规划开春的活计，心里暖洋洋的。忽然，里正急匆匆地走进来，手里捏着封火漆封口的信，脸色有些凝重。
“府城来的信，”里正把信递给凌恒，“刚才驿站的人骑马送来的，说是急件。”
凌恒擦了擦手，拆开信封，信纸展开的瞬间，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墨渊凑过去看，只见上面写着：府城周边遭了蝗灾，开春恐有虫患蔓延，令各乡提前备药，加强巡查，务必保住春耕……
“蝗灾？”张屠户的酒碗顿在桌上，“去年刚修了河堤，今年又来蝗灾？这日子不让人好过了？”
秦老放下茶杯，脸色沉了沉：“别慌。老话讲，蝗灾怕冻，怕水淹。咱们提前备着药，再把田里的水渠修通了，真来了也能应付。”
“可府城离咱们这儿不远，”李木匠皱着眉，“虫子要是飞过来，可挡不住啊。”
王铁匠忽然开口：“我在南边见过治蝗灾的法子，用草木灰拌上硫磺，撒在地里能驱虫。实在不行，还能挖沟挡着，虫子飞得低，沟深点就能拦住。”
大家都安静下来，看向王铁匠。他被看得有些局促，搓了搓手：“都是以前听老人们说的，不知道管不管用。”
“管不管用都得试试，”凌恒把信纸折好，脸色已经平静下来，“开春先把药备足，再组织大伙挖防虫沟。里正，麻烦您再给府城回个信，问问具体的防治法子，咱们也好照着准备。”
“我这就去，”里正站起身，“让驿站的人快马送，争取三天内有回信。”
院子里的热闹淡了些，却没人唉声叹气。巧铜张琢磨着：“硫磺我认识，山里有，开春我带几个人去采。草木灰好办，各家灶膛里都有，攒一攒就够了。”
李木匠点头：“防虫沟得挖宽点深点，我明天就去丈量，画个图样出来，让大伙照着挖。”
张屠户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怕啥？去年旱情那么厉害，咱们不也挺过来了？几只虫子而已，还能把青石镇的地啃光了？开春我带着壮丁们巡查，见着虫子就灭，不信治不了它们！”
墨渊看着大伙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着对策，心里的那点不安渐渐散了。他想起去年抗旱时的场景，想起壮丁们归来时的热闹，忽然觉得，不管来什么灾什么难，只要大伙拧成一股绳，就没有扛不过去的坎。
饺子还冒着热气，孩子们的嬉闹声又响了起来。墨渊夹起个饺子塞进嘴里，韭菜鸡蛋馅的，鲜得很。他知道，这个新年，注定不会太平顺，但青石镇的人们，已经准备好了。
开春的风很快就会吹化残雪，到那时，除了播种的希望，他们还要拿起锄头和药粉，为这片土地，再拼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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