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的一声,像是老冰箱半夜发疯,卡着嗓子叫唤,从通道那头炸过来。气浪扑脸,我整个人被掀得往后滑,靴子在斜坡上刮出三道火星。膝盖撞地,疼得眼前一黑,耳朵里嗡嗡响,像被人塞进滚筒洗衣机甩了三圈。
我没倒。
不能倒。
倒了就真成系统垃圾堆里的废料了——编号x-07,实验品,钥匙,随便他们叫什么。想让我认命?偏不。
手撑着地,我慢慢站起来。掌心里还死死攥着那枚芯片。它裂了,像被锤子砸过的核桃壳,边角割手,血顺着掌纹往下爬。一滴血渗进裂缝,紫光闪了半秒,弱得像打了个嗝。但它还在动,抽抽地颤,像只快断气的电子猫。
“行啊,”我咬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关我,我偏走。看谁先死透。”
抬脚,往前迈。头顶灯管一盏接一盏灭,像是被谁一口口吞掉。空气变了。
不是风停了。
是时间慢了。
不对,是倒了。
眼角一跳,我看见三秒前踹飞芯片时留下的刮痕——那道印子,正一点一点缩回去,像录像倒带。灰烬从空中飘落,重新聚成尘,铁锈味往回抽。连一滴刚溅出的血,都停在半空,然后缓缓缩回我掌心。
我猛地抬手,用芯片在左臂划了一道。
“嗤——”
疼。真疼。血冒出来,顺着小臂往下淌,热的,黏的,一滴一滴砸在金属板上。我没擦,任它流。
“我是林小满。”我一边走一边刻,字歪得像小孩涂鸦,“不是x-07。不是实验体。不是钥匙。我是人。”
每划一笔,记忆就抖一下。
七岁发烧,妈妈吹着勺子喂我喝粥,说“慢点,烫”——没了。
昨天在b区拆核心,手被电弧烧焦,疼得直抽气——也没了。
王振那张脸也开始糊,他站在控制台前笑,“你逃不掉的”——可那声音像泡了水,听不清了。
可血还在流,疼还在,字还在。
疼就是真的。
只要我还疼,我就没被时间吃干净。
我从兜里摸出梦幻许愿宝盒。轻得像片塑料,粉宝石全灭了,表面裂了三条缝。上一章许完愿,积分负五十,它直接瘫了,连响都不响。现在顾不上它死活。
“启动愿望回溯。”我低声说,嗓子压得发哑,怕惊着什么。
【叮!检测到非许愿请求……正在切换模式……系统兼容性不足,强制启动中……】
盒盖“啪”弹开一条缝,蓝光扫过我眼睛。
【定位成功:当前意识锚点为“疼痛感知”】
【已建立临时坐标:此刻为真】
【警告:该模式不稳定,持续时间取决于痛觉强度】
成了。
愿望回溯本是后悔药,让人回到“要是当初”。现在被我改成指南针——只要我还疼,我就没被时间吞掉。只要我还流血,我就活着。
往前走,通道越收越窄,墙皮剥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线路,像血管一样跳。地面金属板倒退得更快,裂缝合拢,锈迹褪成银白,连猛牛哑铃留下的刮痕都在消失,像被谁用手抹平。
然后我看见他们。
五个追兵,从后面逼近。动作僵,眼神空,皮肤却在褪色,皱纹冒出来又缩回去,像老电视信号跳帧。他们是系统远程操控的异能者,现在时间倒流,连洗脑程序都在回滚。
一个穿黑制服的扑上来,拳头砸我太阳穴。我侧身躲,他收不住,砸墙上,手骨“咔”断了。三秒后,伤口愈合,他又抬手,重复动作,像卡住的机器人。
不能打。
打了也没用,只会无限重启。他们是提线木偶,线在系统手里。
我冲上去,一把抓住他手腕。
皮肤碰上的瞬间,我复制了他的能力——“时间感知紊乱”。
世界炸了。
我看见他脑子里的画面:陈锋的声音,温柔得像哄孩子,“你是为了正义才战斗的,你是被选中的人。”可那声音底下藏着电流杂音,是录音。他被塞进的记忆全是假的,连“母亲临终托付”都是系统编的剧本。
更糟的是,他记得自己清醒过。
三天前,他在训练室突然挣脱控制,大喊“别碰我脑子”,下一秒就被电击,记忆重置。他知道自己被操控,却逃不掉。那种清醒像刀子,每天割一次,然后被缝上,再割,再缝。
我松手,他拳头停在半空,眼神空了。
“听见自己心跳了吗?”我问。
他没答,可胸口微微起伏,像是第一次注意到那里还有东西在跳。
我打开许愿宝盒,手指戳在界面上,指尖还在滴血。
“合成愿望。”
“愿望一:停止时间对身体的伤害。”
“愿望二:恢复记忆自主权。”
“愿望三:切断神经遥控信号。”
【叮!愿望合成成功,新愿望生成:“让你们听见自己的心跳”】
【消耗积分30,当前剩余积分-80。许愿宝盒进入24小时强制冷却。】
话音落,五个人全停了。
最前面那个低头看自己的手,手指在抖。然后,一滴泪砸在地上,没被倒流吸走。
他摸了摸胸口,声音发颤:“我……我刚刚……是不是打了人?”
“你刚刚,”我喘着气,“终于活过来了。”
他们没再追我。有的蹲下抱头,有的跪地干呕,有的站着不动,像在重新学怎么呼吸。一个女人突然哭出声,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嘴里念着“我想回家”,可她连家在哪儿都不记得了。
我继续往前。
通道尽头,地面有道细线,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别的地方金属板在倒退,它却不动。连灰尘都没飘。
我掏出周明远的破怀表,扔过去。
它落在那条线上,秒针还在走。
我又让猛牛的哑铃压了个坑,挪到线外——坑开始变浅,回到平整。可线上的坑,纹丝不动。
“静止轴线……”我喃喃。
唯一不被时间吞噬的路。
可怎么走?一步踏出去,时间会不会把我扔回昨天?前天?出生前?
我低头看三把钥匙,它们飘在半空,光弱得像快没电的LEd灯。银血几乎耗尽,血管里只剩灰丝在爬,像干河床。它们是我的记忆碎片,也是系统锁门的密码。可现在,它们快死了。
“最后一点。”我咬破舌尖,把血滴在钥匙上。
血一碰,钥匙猛地一震,视野里跳出三秒后的画面——它们会同时往左前方颤动0.5秒,然后归零。那是未来的残影,是它们最后的指引。
我记住了轨迹。
再掏出怀表,看秒针走完一圈,记下摆动方向。猛牛的哑铃压痕残留时间比别处多0.7秒,说明静止轴线对物理痕迹有吸附效应。
三者交叉——指向那条线的中段。
我抬起脚。
“许愿。”我对着宝盒残壳说,“让我踩出第一步不被抹去的脚印。”
【叮!许愿成功!消耗积分10,当前剩余积分-90。许愿宝盒进入72小时强制冷却。】
脚落下。
金属板上,一道脚印浮现,深半厘米,边缘清晰,像刀刻上去的。它没消失,没倒流,稳稳地留在那里。
我站上去,心跳快得像要炸。
身后,追兵们还在原地,有的抬头看我,有的闭着眼流泪。怀表停在“00:00”,可秒针在我脚下的线上,还在走。
三把钥匙缓缓飘到我前方,指向通道深处。
我往前迈第二步。
脚印再次浮现。
第三步。
第四步。
每走一步,身体就轻一点。银血在退,可某种东西在涨。不是力气,是存在感。像我一直是个影子,现在终于踩在了地上。
通道尽头有光,不刺眼,也不亮,就是……存在。风从那边吹来,不冷不热,吹在脸上,像时间还没开始流动。
我走到轴线尽头,抬手摸那道光。
手指穿进去,没阻力。
里面是一扇门,纯白,没把手,没锁孔,可三把钥匙同时震动,像是认出了什么。
我回头。
追兵们跪在地上,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怀表停着,猛牛的脚印深陷在金属板里,像被时间遗忘的锚点。那个曾被我唤醒的男人抬头看我,嘴唇动了动,没出声,可我读懂了。
“谢谢。”
我收回视线。
“走。”
我抬手,三把钥匙缓缓旋转,像被无形的线牵引。它们靠近那扇门,轻轻一碰——
门开了。
不是推开,不是滑开,而是“出现”了门后的空间。一片荒原,灰白的天,没有太阳,也没有云。地面是碎裂的镜面,映出无数个我:七岁的我,实验体的我,逃亡的我,此刻的我。
风里有声音。
不是系统提示音,不是警报,是人声。
低语,哭喊,笑声,还有歌声。
是所有被抹去的人,在时间夹缝里留下的回响。
我往前走,脚踩在镜面上,没碎。每一步,都像踩在记忆的残片上。
突然,一道黑影从镜中窜出,像液态的影子,扑向我。我闪身,它擦过肩膀,留下一道冰凉。再看,镜面里的“我”已经变了——它穿着实验服,眼神空洞,正缓缓抬手,指向我。
“你是多余的。”它说,声音像我,又不像我。
我冷笑:“那你呢?你连自己都不记得了。”
它僵住。
我抬手,把最后一滴银血抹在钥匙上。
“我不是钥匙。”我说,“我是开锁的人。”
钥匙爆开,化作光流,冲进镜面。
轰——
整片荒原震动,镜面一块块碎裂,掉落,露出背后的东西——
是墙。
无数面墙,贴满照片、纸条、涂鸦。
“我想回家。”
“他们骗我。”
“我记得妈妈的味道。”
“我不是工具。”
每一张,都是被系统删除的人,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而最中央,是一扇铁门,锈迹斑斑,门上刻着一行字:
“你若记得,我们就活着。”
我走过去,伸手推门。
门没锁。
门后,是一间小屋。桌上有碗凉掉的粥,墙上贴着幼稚的画,画上是妈妈牵着小孩的手。
我的手抖了。
七岁那年,我真的喝过这碗粥。
我真的画过这幅画。
我真的……被爱过。
我跪在地上,眼泪砸下来,砸在地板上,没被倒流,没被抹去。
“我还记得。”我哽咽,“我没忘。”
门外,风停了。
时间,终于开始流动。
我站起来,擦干脸,走出小屋。
荒原消失了,镜面消失了,只剩下那条静止轴线,延伸向未知。
我低头看手,芯片还在,紫光微弱,但没灭。
“走。”我说。
不是逃。
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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