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还在响,我的手还抓着隔离闸的拉杆。
头很晕,耳朵里全是尖锐的声音。呼吸在头盔里变得很重,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手心全是汗,紧紧握着金属杆,手指都发白了。刀口上有烧焦的电线碎屑,混着血丝划破了皮肤——是刚才切断线路时弄伤的。指尖有点麻,不是冷,是电流留下的感觉,好像整个基地还在通过我传递信息。
控制台的红灯一排排闪,像有人在黑暗中盯着我看。
不是规律地闪,更像是有意识地注视。我看着屏幕上的字:“欢迎回家,我的孩子”。这行字一直没消失,字体像妈妈以前写的便签,温柔又熟悉。但我知道这不是温暖,是陷阱。它早就出现了,在我们进入第七区之前就在所有终端弹出来过。那时我以为是系统坏了,现在明白了,它是认出我了。
它等我很久了。
周明远冲过来的时候,宝盒突然震动了。
他穿着外骨骼装甲,肩膀上挂着断掉的能量管,脸上有血。他一把抓住我:“快走!核心区开始倒计时,只剩三分钟!”他声音沙哑,眼睛通红,显然刚打完一场恶战。我没动,因为背包里的宝盒不对劲。
它猛地跳了一下,撞得背包带都松了。一股电流从脊背窜上来,头皮发麻。宝盒浮到空中,粉色宝石亮得刺眼,像点燃了一团火。光投在地上,显示出一串数字,最后停在一个坐标上:海拔米,北纬37.8°,东经112.4°。
“它在指路。”我说,声音很平静。
苏小雨一直在咳嗽,但她还是站起来,把裂开的平板凑近看。屏幕碎了,但数据还在跑。“这个坐标……在移动。是漂着的。”她喘着气说,“没有推进信号,也没有热源反应……就像它本来就在这片空间里。”
猛牛站在高处,抬头看天。风吹起他的帽子,衣服鼓起来像要飞走。他沉默了很久才说:“上面没人能活。”
“不是人待的地方。”我抓紧背包,“是机器待的地方。”
话刚说完,远处传来轰隆声,像是大地在叹气。第七区的最后一道墙塌了,混凝土一块块倒下,露出后面的黑通道。那里曾是我们小时候的安全屋,现在成了通往真相的入口。
宝盒的光一直指着天上,没灭。我知道它不会错。它从不出错,除非……它本来就想让我去。
我们没时间商量。我点点头,猛牛立刻背起苏小雨,周明远拉着我,一起冲向停机坪。直升机已经启动,螺旋桨卷起雪和灰,形成漩涡。起飞前,我回头看了一眼城市。
光带还在闪,但第七段还是红色的。
像一条血管被人扎了针。
直升机升到一万米,外面开始结冰。
窗户上长出白霜,一层层爬上来,慢慢变成模糊的脸形,又很快融化。我伸手碰玻璃,很冷。就在那一瞬间,霜停住了,显出几个小字:
【你终于来了】
我猛地缩回手。
“怎么了?”周明远问。
我摇头,没说话。我不想让他们分心。可我知道这不是幻觉。这座空中要塞能感知情绪,读取记忆,甚至能在冰霜上写字。它不是普通的机器,而是一个由人类情感组成的网络。
苏小雨缩在角落,猛牛把她手塞进自己口袋取暖。她想抽出来,但他抓得很紧。
“别闹。”他说。
“我不是闹。”她声音发抖,“系统在扫描我们。它知道我们要来。”
她说这话时,检测仪发出蜂鸣。波形图起伏,峰值和我的心跳一样。我低头看胸前的宝盒,它安静地躺着,粉色石头不亮了,像睡着了。
可我知道它没睡。它在等。
等那个时刻到来。
周明远坐在副驾驶,盯着导航屏。他快速敲键盘,想接入深层数据。突然他喊:“到了。”
前面什么都没有。
只有厚厚的云,白茫茫一片,遮住阳光。天地间全是灰色。但宝盒的光穿过云,指向一个看不见的点。那束光不强,却很坚定。
“开进去。”我说。
飞行员摇头,脸色发白:“里面是真空,飞机会炸。雷达显示前方没东西,过去就是死。”
“信我。”我把宝盒递出去。
他看着那颗发光的石头,挣扎了几秒,咬牙推了操纵杆。
穿过云层的瞬间,灯全灭了。
黑暗突然降临。应急灯失效,氧气断了三秒,心跳监测也停了。我感觉身体被往下拉,又被往前推。耳边响起声音,不是从外面来的,是在脑子里:
【林小满,你回来了】
三秒后,灯亮了。
窗外变了。
一座巨大的金属建筑悬在空中,表面全是齿轮和管道,像拼起来的心脏。它没有固定形状,边角一直在动,像活的一样。中间裂开一道缝,像嘴,又像门。深处透出蓝光,一闪一闪,像心跳。
宝盒的光指着那里。
“那就是入口。”我说。
直升机降在平台边缘。地面是金属的,踩上去有点软,像踩在皮肤上。我们刚下机,机身就被吸走,卷进云里。螺旋桨扭曲,飞机解体,碎片消失在雾中。
我知道它回不来了。
平台是黑的,踩着有弹性。四周没有栏杆。只有那道裂缝,越张越大,像在等我们。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铁锈和檀香的味道——是我家小时候常点的那种香。
“它在等我们。”周明远说,声音有点抖。
“等我。”我纠正。
他看了我一眼,没再说话。他知道我说的是真的。这座要塞只认我。其他人只是陪我走完最后一程。
猛牛站在我前面:“我先走。”
他一脚踏进去,地面泛起波纹,像水。他陷下去又弹出来,没事。回头比了个oK。
“可以过。”
我们一个个走进去。
里面不是走廊,也不是房间。是一条长通道,两边都是玻璃柜。柜子里放着东西。
我的东西。
五岁生日时妈妈送的布娃娃,左耳缺了一块,是我哭着咬的;小学三年级的数学书,封面被我涂成蓝色;第一次许愿用的蜡烛,只剩半截,插在铁盒里;还有玉佩,一模一样的复制品,放在丝绒垫上。
每件东西都连着细管,通向墙壁,像在抽什么。
我一步步走,脚步越来越慢。这些不该在这里。它们属于过去的我,属于那个相信童话、喜欢听雷声的小女孩。现在它们被摆在这座冰冷的机械迷宫里,像展品一样被研究。
苏小雨打开检测仪,屏幕立刻报警。“这些东西在收集生物电波,频率和你的情绪完全匹配。”她声音发抖,“它们不只是纪念品……是你情绪的记忆点。”
“它们在偷我的感觉。”我说。
话音刚落,灯光变红。玻璃柜出现细纹,像血管扩张。连接的管子开始跳动,液体从透明变成深红。
猛牛一拳砸向柜子。玻璃没碎,反而亮了。里面的布娃娃突然转头,眼睛变红。
“警告:情感阵列受损。”一个声音响起,不是机器音,也不是人声,是很多人叠在一起说话,听起来很怪。
地面震动,通道尽头出现三个影子。它们走路没声音,身体扭曲,像是用记忆拼出来的。我看着它们走近,心跳几乎停下。
我看清了。
一个拿着锅铲,围裙上写着“妈妈最爱的小满”;一个穿着我小学的校服,书包上挂着我丢过的钥匙扣;最后一个,是我自己,十岁的样子,抱着那个布娃娃。
她们站成一排,静静看着我。
“这是你心里的东西。”周明远低声说,“它们拿你的情绪造兵。”
我闭上眼,想起母亲日记里的话:“你有选择的权利。”
那本日记藏在老家床底的箱子里,纸页发黄,字迹清楚。我记得那天外面下雨,她蹲在我面前,擦掉我的眼泪,说:“小满,无论发生什么,记住你是自由的。你可以害怕,可以哭,但不要让别人决定你怎么活。”
我深吸一口气,往前走一步。
“我不是容器。”我说,“我是林小满。我怕过,哭过,也笑过。这些都不是你们的。”
话刚说完,三个影子停住了。
布娃娃掉在地上,红眼睛熄了。
通道尽头的门缓缓打开。
我们走进主控区。
这里没有屏幕,没有键盘。只有一个环形平台,中间飘着一个粉色音乐盒。它很小,和我五岁时丢的那个一模一样。盒盖开着,里面没有发条,只有一团光在转,柔和又神秘。
“那是能源核心。”苏小雨声音发抖,“整个要塞的动力来源……是你小时候的玩具?”
我没回答。
我走近一步。
音乐盒突然响了。
放的是《小星星》,走调的,断断续续。每响一声,我就觉得胸口一紧,像有什么被抽走了。这种感觉我很熟——小时候发烧,妈妈总会哼这首歌哄我睡觉。但现在旋律变冷了,每个音符都像钩子,勾出我心里最软的部分。
“它在充能。”我说,“用我的回忆。”
周明远跑到一边操作台前,快速滑动手指,调出隐藏界面。数据滚动,最后锁定一组记录。
“能量正在传送,目标是月球。”
我立刻明白:“第231章的地方。他们要把武器送到月球基地。”
“不止。”苏小雨扑到另一台设备前,敲得很快。她脸色越来越白,“这个系统不只是收集情绪,它在训练。每一次开心、生气、难过,都在校准维度武器。你是开关,也是校准器。”
她抬头看我,眼里满是震惊和心疼:“林小满……你不是偶然被选中的。你是被设计出来的。从你出生那天起,你的情绪就被记录、分析、储存。你的人生,是一场二十年的情绪实验。”
我站在音乐盒前,没动。
原来我一直以为自己在反抗命运,其实我早就成了它的零件。
我不是战士,我是燃料。
宝盒突然震动,我拿出来。它指向音乐盒,粉色石头闪了三下。
我知道它想说什么。
毁了它,或者……取代它。
就在这时,苏小雨的电脑炸了。
不是冒烟,是整块屏幕爆开,碎片飞溅。她往后倒,猛牛扶住她。她的手腕被划出血,血滴在地板上,发出“滋”的声音,像是被腐蚀了。
在残骸深处,露出一只眼睛。
金属做的,圆形,瞳孔是旋转的图案。它对着我,一闪一闪。
“你的设备里……什么时候有这个?”周明远问,声音紧张。
苏小雨脸色惨白,扯下连接线,手发抖。“我没装过。这不是我的部件。我所有的硬件都查过三次,不可能有未知接口……”
她反向追踪信号,输入密码。几秒后,跳出一行字:
【接入权限:母体意识遗留程序】
【目标:共鸣网络重启】
【执行者:观察者七号】
我全身发冷。
七号。
我妈叫我小七。
她总说:“你是我的第七个计划,也是唯一成功的一个。”
原来不是昵称。
是编号。
“它一直在看。”我说,“从一开始。母亲……她没死。她变成了系统的一部分。”
苏小雨拔掉所有线,切断连接。那只机械眼不再闪,但也没灭。它嵌在废墟里,像一颗不肯闭的眼睛。
她抬头看我,声音很轻:“我是不是……早就被盯上了?”
我还是没回答。
因为音乐盒突然合上了盖子。
《小星星》停了。
整个要塞开始震动。
远处传来齿轮咬合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启动了。
震动越来越强,天花板的金属板开始掉落,露出后面的管线。那些管像活的一样扭动,嗡嗡作响。空气变得沉重,好像空间在变形。
“它醒了。”猛牛低声说,握紧刀。
周明远调出结构图:“主引擎激活,动力正流向月球,概率98.6%。如果不停止,三小时内,武器将在月球部署。”
“怎么停?”我问。
“只有一个办法。”苏小雨盯着剩下的终端,“关闭能源核心——也就是音乐盒。但它受多重保护,必须同时满足三个条件才能解锁:身份验证、情感共振、意志授权。”
“身份我有了。”我看向音乐盒,“情感共振……应该就是它抽走的记忆。至于意志授权……”
“意味着你必须自愿毁掉它。”周明远说,“不是被迫,是你亲手结束它。”
我苦笑了一下。
“它是我唯一的寄托。”我说,“小时候丢了它,我哭了三天。后来每次做噩梦,我都梦见它在某个角落等我。我以为找到它,就能找回一切。可现在我才明白……它从来不是救赎。它是锁链。”
宝盒在我手里微微发热,像是回应我。
我走向平台。
台阶是透明的,下面流着荧光液体,映出我的影子。每走一步,记忆就翻上来一次。我想起六岁那年,妈妈抱着我看星星;想起十二岁考试失败,在厕所哭;想起十五岁收到第一封情书,心跳很快;想起十八岁离家,转身时不敢回头……
这些都是真的。
可它们不该用来打仗。
我伸出手,碰音乐盒。
刹那间,光暴涨。
我没有碰到实物,而是掉进一片白色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只有漂浮的记忆碎片。我看见童年的自己在田野奔跑,笑声清脆;看见少年时期的我在图书馆抄诗,手在抖;看见我在医院守着妈妈最后一夜,握着她的手,泪水滴在病历纸上。
然后,我看见了她。
妈妈站在我面前,穿那件米色针织衫,头发微卷,眼角有皱纹,笑容温柔。
“小七。”她轻声叫我。
我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你做得很好。”她说,“比我想象中更好。”
“为什么?”我终于开口,“为什么要用我的情绪驱动武器?你明明那么爱我。”
她低头,表情复杂:“正因为爱你,我才这么做。世界正在崩塌,资源没了,战争不断,人类快完了。我们试过和平,失败了;试过科技,失控了。最后只剩一种可能——用纯粹的情感能量,重启平衡。”
“所以你就拿我做实验?”我声音发抖,“把我当工具?”
“我不是拿你做实验。”她抬头,眼神清澈,“我是把你培养成钥匙。你是第一个能和情感网络完全共鸣的人。你的喜怒哀乐,比任何算法都准。你是桥梁,是过渡,是新世界的开端。”
“可我不想当什么开端!”我吼道,“我想做个普通人!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想被监视、分析、利用!你说爱我,可你从来没问过我真正想要什么!”
她沉默了很久。
然后轻轻摸我的脸,动作和从前一样。
“你说得对。”她低声说,“我错了。我不该替你决定。可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母体已经觉醒,它会继续运行,直到完成使命。除非……有人愿意终结它。”
“你希望我来做?”我问。
她点头:“只有你能做到。因为你既是创造者,也是毁灭者。你是它的孩子,也是它的终结者。”
我闭上眼,眼泪流下来。
再睁开时,我已经回到主控室。
音乐盒漂在我面前,静静等着。
我举起宝盒,和它相对。
两道光交汇,空中出现一行字:
【是否终止共鸣网络?】
【确认需输入终极密钥:我爱你】
我笑了。
笑着流泪。
然后,我轻声说:“我爱你。”
不是对系统,不是对母体,是对那个真正爱我的女人,对那个在我发烧时唱歌的母亲,对那个教我勇敢活下去的亲人。
音乐盒开始碎裂。
粉色宝石裂开,光芒像烟花散开。整个要塞剧烈摇晃,警报响个不停。墙上的管线一根根断开,液体喷出,化成蒸汽。
“快走!”周明远大喊,“核心要炸了!”
我们冲向出口。
通道在塌,玻璃柜一个个炸开,物品变成灰烬。那些被抽走的情绪碎片在空中飘,像萤火虫飞回夜空。我回头看了一眼,仿佛看见童年的自己对我挥手告别。
直升机没了,但我们找到一架废弃的滑翔机。猛牛修好推进器,苏小雨设好航线。我们勉强起飞时,身后传来巨响。
空中要塞解体了。
金属块四分五裂,坠入云海。最后一丝光熄灭前,我好像听见了歌声。
还是那首《小星星》,这次不再走调。
我们飞离时,天空渐渐晴了。
阳光穿过云层,照在地上。
没人说话。
很久后,苏小雨轻声问:“接下来怎么办?”
我看着远方的地平线,那里有新的城市正在重建。
“活下去。”我说,“好好地,按自己的方式。”
风很大,吹乱了我的头发。
我摸了摸胸前的宝盒碎片,它不再发光,但依然温暖。
就像母亲最后一次抱我时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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