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阴雨终于停歇,阳光洒在还未干透的路面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我早早去了商场,准备参加共振俱乐部的团建。令我意外的是,林牧之居然比我还早,坐在椅子上看着本哲学书。
“我还以为我是最积极的呢!”我开心地小跑过去。
林牧之抬起头:“显然不是啊。”他朝四周看了看,“这些货,迟到迟习惯了!”
“那得好好教育教育了。”我开玩笑地说。
林牧之突然正声劝诫道:“你还是小心点吧,没发现有人对你已经不满了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面上确实云淡风轻的:“有人对我不满啊?谁啊?”
林牧之耸耸肩,继续看书,留下我一个人默默盘点着可能的人——孙艺兴多次在讨论时怼我,难道是他?李舒也给过我几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是她吗?莫非是林牧之?他曾说过我写的东西过于言情,缺乏深度。
“思考这个问题可以消耗时间,兴奋大脑。”林牧之看到其他人出现,才慢悠悠跟我说。
大家在商场里漫无目的地溜达,经过了那家熟悉的琴行。孙艺兴一时技痒,进去露了一手。肖景明在林牧之的邀请下也简单弹了一段,激起一片赞叹声。林牧之和孙雅来了个四手联弹,默契得仿佛练习过无数次。我突然发现,大家好像都会点乐器,只有我小时候偷懒,连电子琴都没坚持学下去,只能做个观众。
到了饭点,林牧之提议去必胜客。大多数人表示支持,我想着偶尔为之也不为过。但是李舒却表达了强烈反对。2000年初的必胜客对学生而言绝对是高档消费场所了,那时候牛肉盖浇饭也不过8块钱,动辄大几十元的pizza堪称奢侈。
林牧之皱眉对李舒说:“少数服从多数。”
“我吃了再来。”李舒坚持。
林牧之的声音冷了下来:“你要么在这里吃,要么直接回去,不要再来。”
李舒怔怔地盯了林牧之一会,转身就走。我犹豫了一下,追了上去。“李舒,要不你就在这里吃吧,一会我请你。”
“不用了,我不是吃不起,是觉得没必要,我回去了。”
“别跟林牧之生气啊。”我劝道。
李舒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我不会跟林牧之生气的,永远不会。”我凝望着李舒渐行渐远的背影,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别人的风花雪月了。
必胜客里弥漫着芝士和烤面包的香气。我们找了一张长桌坐下,吃了没几口,林牧之就扔出个重磅炸弹:“我想休息一段时间,让梓寻替我完成几次活动。这是我召集这次聚餐的原因。”
这句话把在场的人都震懵了。一时间,只有刀叉碰撞盘子的声音在空气中回响。谢克最先反应过来:“我倒是不反对,但是这事儿李舒知道吗?”
“知道,我问过她意见了。你们可以随时去求证。”
孙艺兴猛地放下叉子:“我不同意!梓寻加入才没多久,根本不了解咱们协会。”
林牧之冷笑:“你了解?你看你做出来的东西!”
“你什么意思!”孙艺兴腾地站起来,“你要觉得我不行,我退出!”
“随便你。”林牧之淡淡接了一句。
孙雅急忙打圆场:“你们不要这样好不好。艺兴,你先别冲动,让牧之先说清楚他的想法。”
辛小小也柔声劝道:“是啊,犯不着生气,大家开开心心的多好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着,我这个身处风暴眼的人,却是最适合沉默的。我打量着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目光与肖景明的相遇了。
“那你怎么想?”肖景明突然开口,众人安静下来。
我叹了口气:“我跟你们同时知道的,能怎么想。”
肖景明转向林牧之:“这样不太慎重吧?”
林牧之挑眉问我:“这种事情需要斟酌吗?你自己也说做活动挺开心的。”
“但是,就像孙艺兴说的,我确实不熟悉协会,而且我这个学期还要考四级,怕时间分配不过来。”
林牧之仰着下巴瞥我,表情很是傲慢。我不理会他,低头专心吃饭——花了这么多钱,要吃够本才行。
良久,林牧之轻笑一声:“行,那再议。”
因为这个插曲,这顿饭大部分人吃得意兴阑珊。饭后,大家三三两两地乘车回学校。下车时,辛小小忽然一拍脑袋:“哎呀,我还得去趟系楼,你们先走吧。”人群渐渐散去,最后只剩下我和肖景明。
“走吧,我送你回寝室。”肖景明轻声说。快到楼下时,他忽然停住了脚步,“做这么多事,其实挺累的吧。”
“有点。”这一天的变故太多,让我有些应接不暇。
“如果你想在共振俱乐部做些事,我会支持你的。”
我心里一动,抬头问他:“你打算怎么支持我?”
“尽我所能。”简单的四个字,却仿佛有千钧重。我是多想拥抱他,但是却不敢再贪恋。
回到寝室,心事重重的我认真地刷洗着两双运动鞋。当我将鞋子拿到阳台晾晒时,只听一声,一只鞋从我手中滑落,转眼就不见了踪影。我急忙探头向下望去。楼下,两个女生正仰头往上张望,脸上写满了疑惑。
完蛋了,我的鞋子掉下去了!
薇薇走过来:掉哪里啦?
我也搞不清楚啊,应该在楼下吧,我哭丧着脸,刚才我朝下看,还有两个美女抬头看呢。要不你陪我下去找找?
不要……我穿着睡衣呢,还要换衣服,太麻烦了。
我开始游说:没事啦,那么多穿着睡衣在下面瞎逛的,再说你这睡衣多可爱,不出去炫耀一下太可惜了。
薇薇低头看了看印着卡通图案的睡衣,犹豫了一下:说的也是哈,走吧走吧。
楼下的灯光昏暗不明,我和薇薇一人蹲守一片灌木丛,开始了地毯式搜索。夜晚的微风带着凉意,草丛中偶尔传来虫鸣。我们拨开层层枝叶,仔细寻找了好半晌,却连鞋子的踪影也没见到。薇薇不甘心,又跑上楼拿了两盏应急灯下来。在明亮的灯光下,我们依然一无所获。
算了,看来是没希望了,我们上去吧。我沮丧地说。
会不会是被人捡走了?
应该不会吧,谁捡一只鞋呢。
也是哈。
回到寝室,我实在想不明白鞋子怎么就凭空消失了。于是来到阳台,准备复盘一下鞋子掉落的过程。就在我挪开墙角的铁桶时,有东西一声掉在地上——正是那只让我们牵肠挂肚的鞋!原来它一直夹在桶子和墙壁之间的缝隙里。
薇薇闻声而来,看看鞋又看看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说嘛,我要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不想打死你。
我讪笑着抱住她的胳膊:嘿嘿,你辣摸善良又辣摸爱我,你下不了手的。
算了,你既不善良又不爱我,就是有点辣,我原谅你了。
几天后,共振俱乐部举办了一场内部音乐沙龙,主讲人是肖景明。我携“家属”薇薇共襄盛举,实际上却是因为我们准备五一去一趟上海旅行,准备咨询一下本地人程楠。
咖啡厅里,肖景明先是播放了一段精心挑选的乐曲,随后轻点投影上的莫扎特头像,用他那一贯温润沉静的声音,将故事娓娓道来:莫扎特去世时只有35岁,可以说是英年早逝,但是他的艺术生命却是永恒的。生于音乐家庭,他创作开始的非常早,所以他的音乐时期大致分为少年时期,成熟时期以及维也纳时期。在短暂的创作周期里,他的作品数量巨大,品种繁多,质地卓越,令人钦佩。其中,歌剧是他音乐事业中最重要的成就,在25年时间里,他共创作出22部歌剧...他按下cd机的播放键:今天我们首先要欣赏的是《费加罗的婚礼》中的一段咏叹调,这个版本是1950年卡拉扬与维也纳爱乐乐团与合唱团合作的。
音乐声悠然响起,如流水般淌过整个空间。一时间,众人都屏息凝神,不约而同地沉入那片由音符构筑的静谧世界。两个小时很快过去,沙龙结束后,大家都没急着离开。
我找到程楠,开门见山地说:我和薇薇准备五一节去上海玩,你这位本地人给些攻略呗。
去上海要什么攻略?我给你们找个向导好啦。
薇薇的眼眸倏然亮了起来:真的吗?
我一个裤衩长大的小弟最近在筹备出国,时间比较灵活,他对上海熟得很,可以带你们玩。
那好啊,我们正愁人生地不熟的呢。我开心地说:“你真是及时雨啊。
20多年前,网络算不得发达,智能手机还没有普及。订房靠电话,逛街靠纸质地图,旅游攻略靠本地人,虽然对社恐不太友好,但是也能慢慢磨出几个朋友。
程楠被我一夸,眼里的得意都快溢出来了,继续道:你赚到啦!我这个小弟酷似花泽类。他说的自然是台版《流星花园》里的花泽类周渝民了。此话一出,立马吸引了好几个人的注意。
孙雅好奇地问:那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暂时没有。
林牧之点点他:单身大帅哥介绍给她俩当导游,你是想搞事啊。
谢克笑着拍拍林牧之的肩膀:你这就不大气了,我看挺好,让咱小寻寻的上海之行多点乐趣。
薇薇已经开心的找不着北了:嘿嘿,跟着你又有帅哥看啦。
孙雅问:你跟着梓寻看了多少帅哥了啊?
那必须很多的。薇薇巴巴的开始数起来。
我连忙澄清:不是跟着我看的好不。是咱们一起遇见的。
薇薇眨眨眼,故意提高音量:肖景明确实是咱们一起遇见的。
李舒也忍不住追问:你跟肖景明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我清了清嗓子,用戏剧般的腔调描述起来:话说某天,我们出门没带伞,结果遇上瓢泼大雨,我只顾着往前跑,迎面撞上了一个人。嘿,别说,我运气挺好,撞到的正是咱们肖景明。
大家热烈地讨论起这命运般的相遇,我透过人群的缝隙偷偷打量正在整理cd的当事人。他默默合上cd盖,没有言语,只是扬起的嘴角泄露了他的心情。那一刻,我忽然想起那只失而复得的鞋子,有些缘分,或许早就注定会在某个转角等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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