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阿根廷的失利让千里之外的我们也陷入了沉思。足球就是这样，它能将不同大陆、不同国家的人们的情感奇妙地联系在一起。看完球赛后，我们一群人没有立刻回学校，而是沿着街道，朝着学校的方向慢慢行进。
周宇航亦步亦趋地跟着我，我索性加快脚步，赶上最前方的林牧之。林牧之正用md听歌，见我突然出现，他诧异地摘下一边耳机，问道：有事？
话到嘴边我犹豫了，最后摇摇头：没事。
林牧之显然不相信我的话，他扭头扫视一番后面的光景，看到周宇航略显失落的表情，便了然于胸了。他没有多问，只是将摘下来的耳机塞到我耳中，既然来了，就一起听吧。
耳机里传来的是一段陌生的旋律，节奏相当明快，却又透着一种奇异的沉寂感，非常像林牧之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外表张扬，内心却有着不为人知的阴郁角落。后来我知道了，这首曲子叫《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是坂本龙一的经典作品。
这是一部电影的配乐，林牧之突然开口，你猜猜是什么类型的电影。
我感觉……我犹豫了一下，不是很有自信，我不想说，你又会说我三俗。
林牧之轻笑：确实像爱情片配乐。
不是爱情片是什么？我反问，别告诉我是科幻片，总不能是战争片吧？
林牧之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玩味的神色，像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你猜对了。是一部糅杂着复杂感情的战争片。
叫什么名字呢？我好奇地问，我去找来看看。
林牧之摇摇头：你不会喜欢看战争片的，你是小甜甜。
我哭笑不得，本来想生气，又觉得不值得，只好换个口吻提醒他：你不要以为自己很了解我哦，人都是复杂的。我也看战争片的。
林牧之不屑地挑眉：你看过什么？
挺多，《现代启示录》算不算？我特意报出一个相对冷门的战争片名。
果然，林牧之徐徐前进的脚步顿住了，一脸诧异地盯着我。很快他又恢复如常，像是个失了赌局的赌徒，交出了他的赌资——电影的名字：《战场上的快乐圣诞》，大岛渚导演的。
就在这时，周宇航追上来：我们走了这么久也累了，不如去吃个宵夜吧？
我无所谓啊。林牧之耸耸肩，返头找肖景明。
我也可以，肖景明接话，看看几位女士的意见。
大家纷纷表示没问题。我们就近寻了个人声鼎沸的路边摊。那时候，还没有智能手机，更别说生活指南App了，人多就是口味好最明显的佐证。摊位上热气腾腾，各种香味混杂在一起，勾人食欲。落座时，周宇航抢先坐在了我左手边，林牧之便坐在我右侧。李舒自然坐在了林牧之的另一边。肖景明和孙艺兴最后落座，孙艺兴挨着孙雅。
我们还在点着菜，邻桌的一只小比熊忽然溜达过来，在我脚下撒欢，毛茸茸的小脑袋愉快地蹭着我的脚踝。我忍不住上手撸起来，它温顺地摇着尾巴，似乎很享受被抚摸的感觉。
现在美女出行都流行带着小宠物啊。周宇航没话找话地说。
我们也带了啊！是不是？我开玩笑地回应，看向其他几个女生。
哦？在哪里？周宇航四处张望。
我想说我的宠物是肖某人，可是抬头撞上肖景明目光的刹那，在他似笑非笑的凝视中，我改变了主意。侧头看向林牧之，我故意说：诺，林牧之不就是宠物之一。
我本以为林牧之这么个傲慢的人，必然会反驳两句，再不济也会回敬我个不耐烦的表情。可是林牧之再次出乎我的意料，他缓缓一笑，随手将我垂下的头发抚到耳后。这个亲昵的动作让我僵住了，同样僵住的还有除了他以外的众人。
我在李舒的眼中看到一丝破碎的愤怒，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筷子。而林牧之全然不在意，好像这一切跟他毫无关系，转头淡定地看着菜单。我以为对这件事最在意的是李舒，可是我又错了。我突然想起有点事，要回趟家！孙雅突然站起来，语气生硬。
孙艺兴也跟着起身，关切地问：你不吃东西了吗？
我本来就不饿，孙雅避开他的目光，现在……现在更不饿了，我先走了。
林牧之头也不抬：她要回就回呗，我们继续吃啊。
听到林牧之的话，孙雅眼底立刻起了水雾，她咬了咬下嘴唇，拿起包就走。
那我送你吧。”孙艺兴巴巴地望着孙雅，一边叮嘱我们：“你们先吃，我一会回来。他小跑着追上孙雅，一前一后走远。
服务员端来了一盆口味虾和一盆口味蟹，红彤彤的辣椒和香料让人食指大动。林牧之又叫了几瓶啤酒，给大家倒上。大家边喝边聊，气氛逐渐活跃起来。待孙艺兴折返匆匆吃上几口，已是凌晨2点了。夜色深沉，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
当我们走到尚未竣工的步行街时，林牧之忽然坐到路边的石凳上，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
我不走了，他冲我们宣布，你们回吧。
你要在这里过夜？李舒难以置信地问。
是啊，林牧之伸展了一下身体，这里挺安静的，有桌子椅子，我觉得很舒服。
那我陪你。孙艺兴表态。
你们随意。林牧之无所谓地闭上眼睛。
那我也在这里吧，李舒向来是由着林牧之的，还补充道，再过几个小时，就可以去吃粉了。
肖景明转头问我：你要回去吗？
我叹了口气：算了，这个点也没法回去了。
我给你看好一块地。林牧之好像料到我们不会回去了，他张开眼，目光落在我身上，手指着不远处路中心的一块基座。那基座微高于地面，是大理石材质的，看上去很干净。“怎么样？不错吧，可坐可躺，你不去我就去了。”
我被一种荒诞的感觉包围，但是又觉得无比真实。最终，我认命地叹口气，走过去，躺在那块大石头上。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服传来。我仰望着星空，感觉自己宛如一个祭品，不禁哀叹：终于我还是完成了失足少女的第一步——睡大街。
夜风带来凉意，我侧过头，看到肖景明也找了个地方坐下，闭目养神。周宇航则坐在不远处的台阶上，时不时看我一阵子。
李舒坐在林牧之身边，轻声和他聊着什么，尽管林牧之满脸不耐烦。孙艺兴独自一人坐在另一边，望着夜空发呆。
就这样，我们这群人在这个未完工的步行街上，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像是行为艺术一般。远处偶尔传来车辆驶过的声音，更衬得这个夜晚格外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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