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刚一接通,夏天那带着怒气的声音就火急火燎地冲了出来,震得我耳膜发嗡:“出息了啊你!居然偷偷摸摸吃起回头草来了!”
我早有预料,异常淡定地调侃:“你这是在骂我,还是在夸我?”
“你猜猜看?”她没好气地反问。
“要不我猜……是骂我?”我顺着她的话说。
夏天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的声音平稳了些:“其实也不算骂你,我就是实在想不通你怎么又凑到文君跟前去了?他之前对你那些羞辱,你都不在乎了吗?伤疤好了就忘了疼?”
“且慢,容我娓娓道来,”我打断她的控诉,条理清晰地拆解着我的计划,“首先呢,这次是文君主动约的我;其次呢,他以前明确跟我说过,我们过去、现在、将来都没可能。所以,我想玩个游戏。”
从文君第一次主动靠近我开始,一个念头就在我心底悄然萌生。尽管他过往的言行对我造成的实质性伤害已经微乎其微,但那种因被轻视而产生的屈辱感,像一座暂时休眠的火山,并未完全熄灭。我很好奇,如果角色调换,让他也尝到被牵动情绪的滋味,会是什么样子。
夏天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似乎在消化我的“游戏论”,然后语气严肃地告诫我:“你如果想羞辱回去,我举双手双脚赞同!但是,你给我听好了,千万别是嘴上说得硬气,心里又软了!要是让我知道你还是像以前那样上杆子去招人嫌,我肯定跟你绝交!我说到做到!”
我对着电话再三保证,绝不会重蹈覆辙,夏天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挂了电话。握着手机,我的心因为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久久难以平静。我这么一个向来在感情里横冲直撞的傻子,竟然生出如此曲折的心思,不知究竟是福还是祸。
次日,电话铃声响起,文君犹豫地问我:“昨天好像听你说,你收藏了很多电影dVd?”真是在我犯瞌睡时递枕头,早晨醒来时我还在思忖该如何自然而然地开启这个“游戏”,他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替我按下了“启动键”。他问我家里是不是有一部比较冷门的文艺片。巧了,我还真有。接着,他又问了我家的详细住址,说想过来借。我们约定在两家中间的路口碰面——他走一半,我走一半。
在路口看到他时,他穿着宽松的白衬衣和直筒牛仔裤,最简单的款式,偏偏被他穿出了八九分的清俊气质。我不由得想起夏天曾经比较过文君和肖景明,若要认真论起来,他们两个风格迥异,实在谈不上谁更胜一筹,只是不同类型的吸引罢了。
我带着文君进了家门,家里静悄悄的,爸爸妈妈都出门办事了。我给他倒了杯水,他点头接过,握在手里,目光在客厅略微扫视一圈,很快便锁定在墙上悬挂的那张大幅全家福上。照片里,我身穿水手服,妆容厚重,笑容僵硬,规规矩矩地站在爸爸妈妈后面。
“不准看!”我有些窘迫,踮脚试图挡住他的眼睛,“那时候化妆化得我都不认识自己了。你还是看看要借哪些影碟吧。”
文君抿着嘴,似是憋着笑,在进门的瞬间,他回答道:“好啊……海螺姑娘。”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我就知道失策了。我床头的墙上,挂着一幅精心装裱的单人艺术照。照片里的我头顶着夸张的珊瑚头饰,手握一只大海螺,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努力半眯着,试图营造出深邃迷离的气质,不可谓不“搔首弄姿”。我顿时泄了气,懊恼地说:“这个也不准看!赶紧选你的碟片吧!”
文君倒是很顺从地移开了视线,目光转向靠墙的书柜,那里整齐地码放着我多年的收藏。他一张张地浏览着片名。“藏品不少啊。”
“就这点爱好了。”我闷声回答。
他仿佛自言自语般,用我能清楚听到的音量小声补充:“还有照艺术照。”
“文君你够够的了啊!”我气得想跳脚。
他闻言,转过头来看我,嘴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欣慰地问道:“不叫学长了?”
文君挑了几张dVd,很识趣地走出了我的卧室。回到客厅,他坐在沙发上,忽然问道:“你高中时是什么样子?我好像只有个很模糊的印象了。”
“你等等,”我像是找到了挽回形象的机会,“我拿相册给你洗洗眼睛,忘掉那些可怕的艺术照。”
我从书房里扛出几本厚重的相册,那里尘封着我高中所有的青春记忆。里面有我埋头在厚厚书堆中奋笔疾书的模样,有和夏天她们聚会时,笑得没心没肺、毫无形象的模样,还有我站在操场边,目光不自觉追随着球场上某个身影时怔怔出神的模样……只是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和那道身影并肩而坐,气定神闲地翻看着照片。
文君的手指停在那张篮球比赛的照片上,照片的焦点是他们队,而球场边的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我。“这是在看我们打球?”
“是啊,校篮球联赛,我不给自己班加油,跑去看你打球,被我们班同学集体嫌弃了好久。”
“看看别的班打球,也没什么不妥吧?”他有些不解。
“问题是,”我低头凝视着照片,“我当时是我们班班长。”
文君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拖长了音调:“哦……”
我问他:“记得这场比赛吗?你为了救球,摔伤了。”
“记得,”他点点头,“摔得很重,康复周期很长。”
“我当时可担心啦”,记忆的闸门打开,那些尘封的情绪似乎也变得遥远而模糊,“想冲上去问问你严不严重,但你很快就被人围住了。第二天,我看到你吊着手臂来上学,就忍不住一直问夏天你的情况。我们班篮球队的那帮家伙,后来还故意捡了你用过的旧绷带让我收藏,讽刺我关键时刻‘叛变’,不管自己班级。”
文君安静地听着,突然吐出长长的一口气:“你为我做了很多事。”
“是啊,”我合上相册,“不过你大概也不差我这一份关心。我记得有一次情人节,我鼓起勇气给你送卡片的时候,看到你手里已经拿了厚厚一摞了,都快拿不住了。”
他微微蹙眉,似乎在回忆,“我回去找找看。”
“不用找了,”我笑了笑,“我没署名。”
“为什么?”他看向我,满是不可思议。
我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说道:“如果你对我有那么一丁点兴趣,或者哪怕一点点好奇,在拿到卡片的那一刻,你就会注意到站在旁边的我。如果没有,那你根本不会去看卡片是谁送的。我也不笨的,是不是?”
文君凝视着我,眼中仿佛有一股深沉的情绪在缓缓流淌,他轻轻应了一声,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嗯。”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是妈妈。我走到一边接听。“喂,妈妈……不用了吧,我在外面随便吃点就好……我跟一个朋友一起……男的……不是易亮。是……是上次我们在菜市场遇见的那个学长……你干嘛呀,你都不认识人家……现在打车也不好打……” 听着电话那头的坚持,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我问问他。”
挂了电话,我尴尬地思忖着该如何向文君开口。他却已经起身,主动接话了:“走吧,我送你过去。”
“你?”我完全没想到他竟然洞若观火。
“你妈妈叫你去吃饭,还叫我一起,是吧?”他语气平静地陈述着。
“嗯。”我点点头。
“我先送你过去,”他拿起借好的dVd,走向门口,“到时候看情况再说。不过,得麻烦你陪我回去取车了。”
文君此刻表现出来的这份善解人意,着实出乎了我的意料。这似乎让我的“游戏”,从一开始就偏离了预设的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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