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不宜久留，他们可能会杀个回马枪。”谢珩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硬，仿佛刚才那个在危急关头被她搀扶、甚至下意识抓住她手腕的人不是他。“陈五，确认路线，尽快赶到砖窑。”
“是。”陈五应道，率先爬出陷阱，然后协助谢珩和苏清韫出来。
经过这番奔逃和躲避，谢珩的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连站立都有些摇晃。苏清韫默默地将掉落的木棍捡起递给他，他接过，抿唇不语。
接下来的路途，三人更加小心谨慎。所幸后续并未再遇到追兵，在天色完全黑透之前，他们终于抵达了陈五所说的那座废弃砖窑。
砖窑坐落在一片荒坡下，巨大的砖砌拱门如同怪兽张开的巨口，里面漆黑一片，散发着泥土和腐朽的气息。陈五在窑口发出几声类似鸟叫的暗号，里面立刻有人回应。很快，一个同样穿着粗布衣衫、眼神精干的汉子举着油灯迎了出来。
“属下赵干，参见大人。”那汉子见到谢珩，立刻行礼，目光扫过谢珩肩头的血迹和苍白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里面说话。”谢珩摆了摆手，拄着木棍，率先走进了阴冷的砖窑。
窑内空间比想象中要大，显然被“潜蛟”简单收拾过，角落里铺着干燥的稻草，甚至还有一个简易的土灶和少许粮食清水。
谢珩几乎是刚走进来，便体力不支地靠坐在了草堆上，闭目喘息，额头上全是虚汗。
赵干连忙拿出金疮药和干净的绷带：“大人，让属下为您重新包扎一下。”
谢珩没有反对，任由赵干动作。当绷带解开，露出那再次崩裂、血肉模糊的伤口时，苏清韫下意识地别开了眼，胃里一阵翻腾。那枚“珩”字烙印在伤口边缘，显得格外狰狞。
赵干熟练地清创上药，重新包扎。整个过程，谢珩依旧一声不吭，只有紧握的拳心和微微颤抖的身体泄露着他的痛苦。
包扎完毕，赵干又熬了药，看着谢珩喝下。或许是到了相对安全的环境，或许是药力发作，谢珩靠在草堆上，沉沉睡去，只是眉头依旧紧锁。
陈五和赵干低声商议着接下来的计划和外面的局势，苏清韫坐在离谢珩不远处的另一堆稻草上，抱着膝盖，听着窑外呼啸的风声，毫无睡意。
她悄悄抬眸，看向沉睡中的谢珩。跳跃的油灯光芒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削弱了平日里的冷硬，多了几分易碎的脆弱。她想起他昏迷中的呓语，想起他紧握她手腕的力度，想起他衣襟内那封写着“苏案，玉玦，慎”的密信……
同衾异梦，各怀心思。
他们被迫捆绑在一起，在这危机四伏的旅途上，身体的靠近无法拉开心灵的距离，反而让那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仇恨、猜忌与无法言说的秘密，变得更加尖锐和复杂。
苏清韫轻轻碰了碰怀中那张写着字迹的纸条，冰冷的纸张贴着温热的肌肤。前路茫茫，这窥见的一丝微光，究竟是指引她走向真相的灯塔，还是将她拖入更黑暗深渊的诱饵？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她不能再完全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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