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安全模式”下失去了紧迫的刻度,如同沙漏里的沙变得粘稠,缓慢流淌。幸存者们逐渐习惯了这凝固的末日,习惯了天空那道永恒的暗红疤痕,习惯了绕开那些固定的规则异常区,也习惯了与那些变得懒散的怪物“和平共处”。一种扭曲的、建立在废墟之上的新日常,正在被艰难地构建。
林凡的生活更是规律得近乎刻板。完成系统App里那些奖励微薄的日常任务,维护他的小窝和能源系统,研究那台终于能收到几个稳定频段的收音机,以及在他的天台躺椅上,翻阅那本盆栽养殖指南——尽管他唯一的绿萝在他的“精心”照料下,状态依旧堪忧。
这天清晨,林凡照例被生物钟唤醒。他洗漱,烧水,准备泡茶,然后习惯性地走向窗边,观察外面的“天气”。
然后,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窗外,似乎有些……不同。
天空那道狰狞的暗红色裂痕依旧存在,如同天神脸上无法愈合的伤疤。但在那疤痕的边缘,在那一直以来都被浑浊、扭曲光晕所笼罩的天幕更高处,似乎……透出了一丝微弱的、真正的光亮。
那不是规则紊乱造成的诡异折射,也不是某种能量爆发,而是更纯粹、更久违的东西。
是阳光。
被稀释了,被过滤了,微弱得如同隔着厚厚的毛玻璃,但它确实存在着,努力地穿透了那凝固的、异常的能量云层,洒向了这片沉寂已久的大地。
这道光,并未带来万物复苏的奇迹。废墟依旧是废墟,凝固的异常区域依旧危险,懒散的怪物也只是在光线下挪动了一下身体,寻找更舒适的趴窝地点。
但它带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改变。
一种不再是持续恶化,也不再是彻底停滞的改变。
小王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上天台,准备进行晨间锻炼(这是他新养成的习惯),当他抬头看到那缕微弱但真实的阳光时,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用力揉了揉眼睛,指着天空,嘴巴张合了几下,才发出声音:
“光……凡哥!有光!是太阳!太阳出来了?!”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惊动了楼下正在整理物资的张伟和记录数据的苏茜。
张伟冲上天台,看着那缕光,先是震惊,然后立刻陷入了他最擅长的领域:“这一定是假象!是系统模拟出来的!是为了麻痹我们!或者……或者是某种更大灾难的前兆!对!回光返照!”
苏茜也上来了,她拿出探测器,对着那缕阳光进行扫描,屏幕上杂乱的数据出现了一丝微弱的、指向正常光谱的波动。“光谱成分……接近旧时代的太阳光。虽然能量强度极低,且受到严重干扰,但……这似乎是真的。”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科学严谨。
就连远处,“先知”和他的信徒们也注意到了这变化,他们纷纷跪地,朝着那缕光的方向顶礼膜拜,口中念念有词,认为这是“无为真神”林凡带来的“新时代的曙光”。徐经理在他的交换点门口眯着眼看了半天,然后默默地调整了一些紧俏物资的兑换比例,似乎认为“营商环境”可能要改善了。
一缕微弱的阳光,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上,激起了远超其本身能量的涟漪。
而第一个发现这变化的林凡,在最初的停顿之后,已经恢复了常态。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激动或猜疑,他只是平静地观察着那缕光线的角度和强度,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并不存在的手表。
“嗯,”他得出了结论,语气如同确认了一个天气预报,“看来今天天气不错。”
他转身走回室内,端起了那杯刚刚泡好、温度正合适的茶,又重新回到了天台,舒舒服服地在他的躺椅上坐下。
他喝了口茶,然后将那本盆栽书翻到了讲述“光照需求”的章节,对着那缕微弱的天光,开始比较书上的描述与现实条件,似乎在认真考虑,这点加强的光照,是否能改善一下他那只绿萝的半死不活状态。
小王激动地跑到林凡身边:“凡哥!你不觉得这很神奇吗?这光!这会不会意味着系统在自我修复?世界要开始恢复了?”
林凡的视线没有离开书本,随口回答:“可能吧。或者只是系统清理了一下缓存,透了口气。”
张伟紧张地凑过来:“凡哥,万一这是陷阱呢?万一这光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辐射或者效应呢?”
林凡终于抬起眼皮,看了张伟一眼,又看了看那缕毫无危害迹象的阳光,给出了建议:“那你站阴影里。”
苏茜则更关心数据层面的意义:“如果这阳光能持续并增强,可能会对残留的规则污染有一定的净化作用,也能促进一些耐性植物的生长,改善局部微环境……”
林凡点了点头,表示认可这个分析,然后提出了一个更实际的问题:“那是不是意味着,以后完成【种植可食用作物】的任务,成功率会高一点?奖励会不会更好?”
众人:“……”
那缕象征着可能性与微弱希望的阳光,在林凡这里,被迅速分解、量化,并纳入了他的“任务性价比”评估体系之中。
他不在乎这光是奇迹还是假象,是开始还是回光返照。
他在乎的是,这束光,能否让他的绿萝活得好一点,能否让他完成任务更容易一点,能否让他的“末世通用优惠券”能兑换到更多实用的东西。
天空,投下了第一缕或许代表着转机的阳光。
大地之上,幸存者们为之激动、猜疑、祈祷。
而林凡,在躺椅上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避开有些刺眼的光线,继续看他的书。
对他来说,天亮了,就该做天亮时该做的事。
比如,研究一下怎么把绿萝养活。
比如,规划一下今天哪个日常任务的“性价比”最高。
比如,思考中午是吃牛肉罐头,还是尝试用优惠券换来的意大利面酱。
拯救世界?
那只是他“待办事项清单”上,一个已经打了勾的、过去的任务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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