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善无城,寒风凛冽,刮过土坯垒砌的房屋,发出呜呜的声响。卫家商社那处本就不算宽敞的院落里,此刻更是人头攒动,气氛凝重。卫铮刚安排众人勉强安顿下来,正欲向老主事详细了解此地情况,却见那负责此间事务、面容黧黑布满皱纹的老主事赵田,在火把摇曳的光线下看清卫铮的面容后,先是猛地一愣,随即脸上涌现出难以置信的惊喜与如释重负的激动,他几乎是踉跄着抢步上前,一把抓住卫铮的手臂,声音因急切而带着颤抖:
“您…您是少主!您…您怎么会来得如此之快?老仆前几日才刚将求援的帛书发往平阳,就算快马加鞭,信使此刻恐怕也尚在途中啊!莫非…莫非家主他老人家早有预料,特意派您前来主持大局?”
这番没头没脑的话,让卫铮心头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抬手示意赵田稍安勿躁,沉声道:“赵伯,你慢慢说,什么求援帛书?我此行乃是奉旨护送蔡中郎北上,途经此地,并非接到家中传信而来。究竟发生了何事?”
老主事赵田脸上的惊喜瞬间僵住,转而化为更深的焦虑与惶恐。他这才意识到卫铮的出现纯属巧合,但事已至此,也顾不得许多,连忙将卫铮请进唯一一间还算完整的堂屋,借着昏暗的油灯,声音发苦地禀报道:“少主,是…是咱们北线的商队出大事了!”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开始叙述:“按往年惯例,这是入冬前最后一波商队了,规模不大,约七八十人,由经验丰富的护卫头领赵魁率领,满载着从五原、云中草原部落换取的皮毛和马匹,准备在善无交割部分货物后再南下的。算日子,他们本该在五天前就抵达善无城。可是……三天前,只有一个叫李黑的马夫,衣衫褴褛、狼狈不堪地逃了回来!”
老主事赵田的声音带着后怕:“据李黑说,商队在从成乐返回善无的途中,经过一处名为‘野狐峪’的山谷时,突然被大批人马前后堵截,围了个水泄不通!对方人多势众,黑压压一片,估摸着有三四百人,而且看起来绝非善类。咱们商队护卫满打满算能战的也就四五十人,敌众我寡,地形又被对方占据,赵头领见突围无望,为避免弟兄们无谓死伤,只得下令放弃抵抗……人和货物,全都被对方扣下了!”
“对方只放了李黑一人回来报信,”卫福压低声音,脸上满是屈辱与愤怒,“说要我们准备粮食和重金赎人,否则……否则就要性命不保!”
卫铮听得眉头紧锁,心中怒意升腾。他强压着火气,立刻吩咐道:“陈觉,你去安排众人休整,加强警戒。福伯,速将那个逃回来的马夫李黑带来见我,我要亲自问话。”
不多时,一个身材矮小、面色蜡黄、眼中还残留着惊惧的中年汉子被带了进来,正是李黑。他显然还没从之前的惊吓中完全恢复,见到卫铮这般气度的贵人,更是紧张得手足无措。在卫铮温和而坚定的目光鼓励下,李黑结结巴巴地又将遇袭经过复述了一遍,细节与卫福所言基本吻合,但他补充了一些被掳上山时的零星记忆。
“回…回贵人话,”李黑咽了口唾沫,“那伙人贼得很,领头的是个中年汉子,约莫三四十岁,满脸的络腮胡子,下令绑的我们,小的猜想他应该是这群匪徒的首领。把我们绑了之后,就用黑布条把眼睛蒙得死死的,啥也看不见。”
“等等,你细说,这人还有什么特证,比如身高、体型、口音之类的!”
李黑想了想又说:“那人站在一个土包上,小的也是远远的看到他一眼,身材不算高大,体型挺壮。嗯……脸上似乎有道疤,看不太真,然后便双手被绑,眼睛也被蒙上了,听口音应该是定襄本地或者云中一带的。”
“那人还说什么了?”
“后来……后来见我瘦弱,就从商队挑出我来了,让我在蹲在原地等候。有两个山贼看着我,我听到他们将商队带离的声音,队伍走了得有小半个时辰后,看着我的两人才给我松开绳子,叫我回善无城通知商社准备五百石粮食或相等财帛赎人,声称以十天为限制,把东西准备齐了送到野狐峪,晚一天杀一人。小人等那两人骑马走远,才敢揭开黑布,然后逃了回来。”
“最后走的那两人去向哪里,你可还记得?”
“听马蹄声音应该是在野狐峪西侧方向”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小的…小的曾跟过去追寻他们踪迹,只是两条腿蹲麻了,两条腿也跑不过四条腿的马,只是在他们去的小路上留了个标记,不知道…不知道还能不能认得出路……”
卫铮仔细观察着李黑的言行举止,见他神色虽然惶恐,但叙述前后一致,细节也符合常理,不似作伪。为了进一步确认,他又让人唤来了曾长期行走北线的张武。张武一进门,赵田便认出了他,张武去年夏天还作为护卫头领带领商队在此地转运过货物,彼此算是熟面孔。
卫铮将事情经过简述一番,看向张武,问道:“文威,依你之见,在这定襄地界,谁敢如此明目张胆,既劫货又扣人,还敢索要赎金?”
张武眉头紧锁,沉吟片刻,抱拳回道:“少主,此事颇为蹊跷。据属下往年行走此线的经验,周边各县府的豪强、官吏,或多或少都与咱们卫家商社有些交情,生意上也多有往来。即便有些摩擦,也多是索要些‘过路钱’,一般不会行这等杀鸡取卵、彻底撕破脸皮的勾当。至于那些名义上归附大汉的南匈奴部族……”
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他们虽然与咱们交情不深,但毕竟顶着大汉属臣的名头。草原部落对中原的粮食、盐铁、布帛、陶瓷、美酒等物资依赖很深,正常贸易对他们有利。他们更倾向于征收高额的过路税或交易税,这比一次性抢劫更能带来长期稳定的收益。而且,走私铁器换取好马的暴利,也让他们中的许多首领不愿轻易断绝商路。”
张武最后总结道:“在北线行走,商队的安危有时候也看运气。真正能在这里立足的商人,多半是既带着货,也带着刀,懂得如何与各方势力周旋的‘武装行商’。一般小型流寇都不敢招惹,但像这样直接扣人索要巨额赎金的,非常罕见。”
几人综合分析了情报,思路渐渐清晰。有能力且敢做此事的,无非两种可能:一是与大汉去年彻底交恶、寇掠成性的鲜卑人;二是无法无天、啸聚山林的土匪流寇。然而,从李黑描述的“蒙眼上下山”、“索要赎金”这些细节来看,鲜卑人的可能性反而降低了。鲜卑骑兵通常来去如风,追求的是快速劫掠物资和人口,手段更为直接残忍,很少会玩“绑架赎人”这套江湖把戏。这伙人的行事作风,更像是一群刚刚占据地盘、试图通过这种手段快速积累财富的新股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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