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境者,就是林辰。我的哥哥。”
林夜的声音落下,如同将一块万钧巨石投入死寂的潭水,激起的却是无声的、压抑的波澜。
安全屋内,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帕南维持着握紧拳头的姿势,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嘴巴张了张,似乎想骂娘,但看着林夜那强撑着的、仿佛一触即碎的平静,最终还是把那些粗话咽了回去,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烦躁的低吼。
朱迪则彻底沉默了下去。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快速闪烁着,显然在进行着高速的逻辑推演和风险评估。最终,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包含了太多的复杂情绪——对林夜处境的同情,对未来的担忧,以及对这荒谬命运的无奈。
“所以,”帕南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松开拳头,双手叉腰,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也像是在质问林夜,“我们现在怎么办?掉头回家,当这事儿没发生过?还是说,你要大义灭亲,亲手去把你哥的脑袋拧下来?”
她的问题直接而残酷,像一把刀子,精准地剖开了林夜此刻内心最深的矛盾。
林夜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房间中央,那里有一张简陋的金属桌子。他的目光扫过桌上散落的、从医院带回来的残骸,最终落在那张被朱迪投影出来的、刺眼的童年合影上。照片上哥哥林辰那明亮而带着保护欲的眼神,与如今那个制造灾难、冷酷无情的圣境者形象,形成了最尖锐的对比。
他伸出手指,指尖几乎要触碰到投影中哥哥的脸颊,但在最后一刻停住了。指尖微微颤抖。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知道荒坂对他做了什么……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林夜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但随即,那丝软弱被他强行压下,语气变得坚定,“但是,我知道他正在做什么。”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炬,看向帕南和朱迪。
“他在散布病毒,扭曲人心,制造混乱和死亡!他差点杀了瑞弗!他要把整个夜之城,甚至更广阔的世界,拖进他所谓的‘新世界’的炼狱里!”林夜的音量提高,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无论他是谁,无论他曾经是我多么重要的亲人,只要他还在继续制造痛苦,还在伤害无辜的人……”
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挣扎和痛苦都压下去,然后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
“……我就必须阻止他。”
这是他的抉择。在血亲之情与守护之责之间,他选择了后者。这选择如同在他心口剜下一块肉,鲜血淋漓,但他别无选择。
帕南看着林夜眼中那混合着痛苦与决绝的光芒,原本躁动的心情奇异地平复了下来。她走上前,不是用搀扶,而是用肩膀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林夜,咧嘴露出一个带着野性和信任的笑容:“这就对了!管他娘的是哥哥还是祖宗,敢挡我们的路,照揍不误!算我一个!”
她的支持,永远这么直接而充满力量。
朱迪也站起身,走到终端前,平静地开口:“情感上,我无法完全理解你的痛苦。但逻辑上,阻止圣境者(林辰)是当前最优且唯一的选择。我会提供一切技术支持。”她顿了顿,补充道,声音稍微柔和了一些,“而且,我相信你的判断,林夜。”
林夜看着眼前两位风格迥异却同样可靠的同伴,心中那股冰封的刺痛,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暖流。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谢谢。”他轻声说,这份感激重于千斤。
然而,在他坚定的宣言之下,还隐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割舍的、微弱的希望之火。他看向那张童年合影,眼神复杂。
“阻止他……是必须的。”林夜的声音低沉下来,“但如果可能……我想找到他。我想当面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想知道,那个在星空下许诺要保护我的哥哥,到底还存不存在……”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乎听不见的祈求。这或许很天真,很奢侈,但这是他身为人弟,最后的一点执念。他想要的,不仅仅是阻止一个怪物,更是想找回那个迷失的亲人,哪怕只有一丝渺茫的希望。
帕南撇了撇嘴,想说什么“那种混蛋还有什么好问的”,但看到林夜眼中那深藏的、不愿放弃的光芒,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味:“行吧行吧,到时候揍趴下之后,随便你问!不过他要是不老实,老娘可不会客气!”
就在这时,帕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挠了挠她那头有些不羁的短发,说道:“喂,说起来……我们部落里那些老掉牙的传说里,好像提到过什么……‘双子宿命,光暗相生’之类的鬼话。以前只觉得是老头子们喝多了胡扯,现在听起来……倒是有点意思。”
双子宿命,光暗相生?
这八个字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林夜!
他和哥哥林辰,不正是双子吗?
一个行走在光明,试图守护;
一个沉沦于黑暗,执意毁灭。
光与暗,相生相克,纠缠不休……
这古老的预言,难道早已预示了他们兄弟二人注定对立、却又彼此关联的命运?
这个想法让林夜心头巨震,仿佛冥冥中有一根看不见的线,早已将他和哥哥的命运捆绑在一起。
他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目光变得更加深邃。无论这是否是宿命,他都不会屈服。
他转向朱迪和帕南,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玄境十级的力量在他周身隐隐流转,带来一种令人信服的威严。
“我们的目标不变——阻止圣境者,摧毁他的计划。”林夜的声音沉稳有力,“但在那之前,我们需要更强大的力量,也需要找到唤醒瑞弗的方法。朱迪,继续分析所有数据,寻找圣境者的弱点和他下一步计划的线索。帕南,联系部落,看看能否找到更多关于‘双子宿命’或者类似预言的信息,同时,我们需要为接下来的行动储备物资和武器。”
他做出了抉择,背负着痛苦,也怀揣着一丝微弱的希望。他立下誓言,无论前路是兄弟相残的悲剧,还是渺茫的救赎,他都将走下去。
为了守护身后的人,为了这座伤痕累累的城市,也为了……问那个曾经的哥哥一句“为什么”。
“明白!”帕南和朱迪异口同声,她们的眼中,没有丝毫的犹豫和退缩。
同盟的纽带,在更大的考验面前,非但没有松动,反而变得更加坚韧。
林夜走到窗边,望向远方夜之城那如同破碎星辰般闪烁的霓虹。城市的阴影之下,隐藏着太多的罪恶与悲伤,也孕育着不屈的希望与温暖。
他的倒影映在冰冷的玻璃上,眼神坚定,如同出鞘的利剑。
风暴,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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