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的冰冷并未因新一天的到来而有丝毫缓解,反而因心中渐起的波澜而显得更加深刻。
林风背靠着粗糙的石壁,苏婉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中持续荡漾着涟漪。
“价钱嘛,可以再商量。”
“替我好好办事,价钱……自然好说。”
“甚至,我可以先预付你一点‘甜头’。”
诱惑,赤裸裸而又包裹着糖衣的诱惑。她终于松口,不再用三十两白银的天价将他拒之门外,而是抛出了“以工抵债”的鱼饵。
这无疑是他目前唯一能接触到的、可能获取对抗“幽阁”信息的渠道。
但林风深知,这绝非善意。
苏婉此举,无非是经过几次试探后,认为他或许具备一定的利用价值,且运气好、观察力不错,似乎急于寻求庇护。
她想要用一根看得见却未必吃得着的胡萝卜,将他拴住,成为她手下又一枚可以驱使、可以牺牲的棋子。
而他,则需要吞下这枚鱼饵,咬住鱼钩,却不能被其刺穿喉咙。
这是一场新的棋局。
棋盘是波谲云诡的黑铁镇,对手是精明狠辣的情报贩子、神秘恐怖的“幽阁”组织、以及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
而他手中的棋子,却寥寥无几。
一份来路不明的地下通道地图、一颗潜藏体内祸福难料的“种子”、以及初步强化的身体和逐渐苏醒的现代思维。
棋局已然展开,他别无选择,必须落子。
第一步,是回应苏婉的“善意”,接受她的“雇佣”,融入她所编织的网中,从中汲取生存所需的养分和信息。
他仔细整理了自身的状态。
身上的钱币经过几次消耗和补充,还剩下大约二两碎银和几十个铜板,足够维持一段时间的底层生活而不显突兀。
那柄廉价的短刃别在腰间,作为明面上的防身武器。
从毒叟那里得来的丹药依旧深埋地下,非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动用。
脑中的那份地图,则是关键时刻或许能救命的底牌。
最重要的是心态,他不能再仅仅满足于隐藏和观察,必须更主动地参与其中,扮演好苏婉所期望的那个“有点小运气、急于自保、可供驱使”的角色,同时又要小心翼翼地隐藏起獠牙和利爪。
计议已定,他推开石屋的门。
外界的光线涌入,带着黑铁镇特有的、混杂着煤烟和尘埃的味道。
街道上的气氛依旧紧绷,巡逻的守卫和帮派分子眼神更加警惕,过往行人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惶然。
南城区事件的影响显然还在持续发酵,为这座本就混乱的镇子又增添了一分肃杀。
他拉低帽檐,汇入人流,再次走向西北角,这一次,他的目标明确。
苏婉的摊位依旧支在那里,她本人正拿着一块软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黄铜罗盘,神情专注,仿佛那是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感受到林风的靠近,她抬起头,目光在他身上一扫而过,没有丝毫意外,仿佛早就料到他还会回来。
“看来是想通了?”她放下罗盘,嘴角含着一丝早已洞悉的笑意。
林风走到摊前,微微躬身,脸上带着一丝下定决心的决然和掩饰不住的忐忑:“掌柜的,小人想好了,承蒙掌柜看得起,给条活路,以后……但凭掌柜吩咐。”姿态放得足够低。
苏婉对于他的“臣服”似乎颇为满意,轻轻颔首:“识时务者为俊杰,跟着我做事,规矩不多,但有一条:管好自己的眼睛和嘴巴,该看的看,不该看的当瞎子,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当哑巴,做到了,少不了你的好处,做不到……”她笑了笑,没再说下去,但冰冷的意味不言而喻。
“小人明白!”林风连忙点头。
“很好。”苏婉从摊桌下取出一个小小的、毫不起眼的灰色布袋,递给林风,“这是给你的第一份差事,也算是个‘甜头’。”
林风接过布袋,入手微沉。
他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用油纸包好的、散发着淡淡草药清香的深褐色膏药,以及一小卷质地粗糙的麻布绷带。
是品质相当不错的金疮药和止血带。
“镇子东头,‘快刀张’的剃头铺子后面,第三条巷子往里走,有间门楣上刻着三道爪痕的屋子。”
苏婉语气平淡地吩咐道,“把东西送给屋里的人,他若问起,就说是‘青姑’让你来的,放下东西就走,不要多问,不要多看,更不要停留,听明白了?”
送药?
任务简单得超乎想象,但林风瞬间就意识到,这绝不仅仅是送药那么简单。
“快刀张”剃头铺他有些印象,那里似乎是野狼帮一个不大不小的据点。
门楣刻着爪痕的屋子,那显然是某种标记。
受伤需要偷偷送药的人,身份定然敏感,而“青姑”,恐怕就是苏婉在某个圈子里的代号。
这依然是一次试探。
试探他的执行力,试探他是否真的“懂事”,同时也可能是在借他之手,与某个隐藏在野狼帮势力范围内的人物进行秘密接触。
“明白了,掌柜的。小人这就去。”林风没有流露出任何疑虑,将药袋小心揣入怀中,恭敬地应道。
“去吧,办好了,回来告诉我一声。”苏婉挥挥手,重新拿起那个黄铜罗盘,似乎不再关心此事。
林风转身离开,心中却已绷紧。
新的棋局,第一步棋子已然落下。
他沿着街道,不疾不徐地向东头走去,感知悄然提升,仔细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果然,走出没多久,那种若有若无的被窥视感再次出现。
并非之前“影牙”那般冰冷纯粹,而是带着一种混杂的、市井气息的警惕。
是苏婉派来跟踪监视他的人,她要确保他确实去执行任务,并且没有耍花样。
林风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仿佛毫无察觉,只是按照指示,一路来到了东头“快刀张”剃头铺附近。
这里人来人往,比西北角要热闹一些,剃头铺里传出剃刀刮过皮革的噌噌声和帮派成员的谈笑声。
他绕到铺子后面,果然看到几条更窄更脏的巷子。
找到第三条,往里走去。
巷子深处光线昏暗,两侧房门紧闭。
他仔细寻找,果然在一扇不起眼的木门门楣上,看到了三道深深的、仿佛被猛兽利爪刨过的痕迹。
就是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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