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的阴影冰冷而粗糙,硌着林风的脊背。
远处矿场方向的喊杀声、怒吼声、兵刃碰撞声并未停歇,反而如同濒死野兽的哀嚎,逐渐变得稀疏、零落,最终被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所取代。
战斗结束了。
谁胜谁负,不言而喻。
林风缓缓睁开眼,眼中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计算。
虚弱感依旧缠绕着他,但大脑却异常清醒,他仔细倾听着远处的动静,将感知提升到极限。
没有胜利者的喧嚣,只有细微的、拖拽重物的摩擦声,以及偶尔响起的、补刀时发出的沉闷声响。
是血刃团在打扫战场。
这意味着,野狼帮此次行动,近乎全军覆没。
那个被他“救”下的帮众,恐怕也凶多吉少。
林风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现在,他必须考虑如何回去,以及回去之后,如何面对黑煞的诘问。
临阵脱逃,是死罪。
但他并非毫无筹码。
第一,他是被“强制”征召的,并非自愿入帮,理论上不算正式成员,帮规的约束力或许没那么强,虽然黑煞绝不会讲这个道理。
第二,他并非一无所得,他活着回来了,而在帮派眼中,能从这种近乎必死的埋伏中活着回来的人,要么是极强的幸运儿,要么,就必然带回了有价值的信息,或者本身就有不凡的价值。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墨渊,黑煞对墨渊的忌惮和企图,是他目前最大的护身符,黑煞或许不在乎他的死活,但一定会在乎墨渊的态度。
思路逐渐清晰,他不能表现得像是仓皇逃命,而必须像是“历经血战、侥幸突围、带回重要情报”的幸存者。
他迅速检查自身,除了沾染的血污和灰尘,并没有明显的重伤。
这不太好,太过“干净”的反而不像经历恶战。
他眼神一厉,毫不犹豫地反握短刃,在自己左臂和大腿外侧不太要害的地方,划开了几道不深不浅的口子,鲜血顿时涌出,染红了衣物。
剧痛传来,他却眉头都没皱一下。
接着,他又抓起地上的尘土,混合着血迹,胡乱抹在脸上、身上,制造出狼狈不堪、浴血奋战的假象。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仔细倾听。
血刃团打扫战场的声音似乎正在远去,他们似乎不打算久留。
是时候离开了。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没有直接返回镇子,而是绕了一个大圈,从更偏僻、更难以行走的矿渣堆和废弃坑道区域,踉踉跄跄地向着黑铁镇的方向摸去。
每走一步,都故意留下挣扎前行的痕迹。
当他终于看到黑铁镇那黑色的城墙时,天色已经近黄昏,他刻意选择了镇西一个偏僻的、守卫相对松懈的小门。
守门的野狼帮喽啰远远看到一个浑身是血、步履蹒跚的人影靠近,立刻警惕地举起武器:“站住,什么人?”
林风抬起头,露出那张被血污和尘土覆盖、写满了“疲惫”与“惊恐”的脸,声音沙哑而微弱:“是、是自己人,三号矿道……我们、我们中了埋伏……”
那几个喽啰闻言脸色一变,连忙上前几步,看清林风的模样后,更是倒吸一口凉气:“是你,其他人呢?”
“死、死了……都死了……”林风仿佛用尽最后力气说完,身体一晃, “晕厥”了过去,直接瘫倒在地。
“快,快去禀报,出大事了!”守门的喽啰顿时乱作一团,有人慌忙跑去报信,有人则手忙脚乱地将林风抬起,送往附近的帮派据点进行“救治”。
林风紧闭双眼,放松身体,任由他们摆布,内心却如同明镜。
戏,已经做足,接下来,就看观众如何反应了。
他被抬进一间充斥着劣质酒气和汗臭味的屋子,胡乱扔在一张硬板床上。有人粗鲁地检查了他的伤势,简单包扎了一下,便不再理会。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屋外传来了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
砰!
房门被猛地推开。
一股浓烈的煞气扑面而来!
林风即使闭着眼,也能感觉到那如同实质般的、冰冷愤怒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是黑煞,他竟然亲自来了!
看来,全军覆没的消息,已经彻底激怒了他。
“弄醒他。”黑煞的声音低沉而压抑,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
一盆冰冷的、带着腥味的污水猛地泼在林风脸上。
林风“适时”地剧烈咳嗽起来,悠悠“转醒”,眼神“迷茫”而“恐惧”地看向床前。
只见黑煞如同铁塔般矗立在床前,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燃烧着骇人的怒火。
他身后站着那个青衣男子,脸色同样难看,还有几名气息彪悍的头目。
“说!”黑煞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地上,“到底怎么回事,狂狼呢,其他人呢?”
林风脸上露出极度的后怕和痛苦,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又无力地倒下,声音断断续续,充满“惊悸”:“帮、帮主,我们……我们刚清理完矿道,准备出来,就、就被埋伏了,好多血刃团的人……他们早有准备,弩箭……好多弩箭……”
他语无伦次地描述着遭遇埋伏的突然和惨烈,重点渲染了血刃团的人数优势和准备充分。
“狂狼头目他……他被一个用短刺的瘦高个缠住了,受了伤,好多兄弟都死了,我也被砍了好几刀……”
他展示着自己身上包扎的伤口和血污,声音带着哭腔,“我、我吓坏了,只想跑,乱跑……不知道怎么就跑到一堆废墟后面,然后……然后就听到后面没声音了……”
他将自己的逃脱完全归结于运气和混乱,绝口不提任何主动行为。
“废物,一群废物!”黑煞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木桌上,坚实的木桌瞬间四分五裂,他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怒到了极点。
一次志在必得的报复行动,竟然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这不仅是损失人手的问题,更是狠狠打了他的脸,让他在与血刃团的对抗中落了下风。
“那个用短刺的瘦高个……”青衣男子忽然阴恻恻地开口,“可是‘毒蛇’?”
“好、好像听他们有人这么喊……”林风“努力”回忆着,怯怯地点头。
“果然是他!”青衣男子看向黑煞,“帮主,毒蛇是血刃团西区的负责人,心狠手辣,最擅埋伏,看来这次是他们早有预谋,就等我们上钩。”
黑煞眼神更加冰冷,他盯着林风,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剥开:“除了这些,你还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血刃团在矿道里,到底在挖什么?”
他终于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损失已经造成,他必须知道对方的目的,以及是否有挽回损失甚至反咬一口的可能。
林风心中一动,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
喜欢吾道永恒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吾道永恒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