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冰冷,以及一种奇异的麻木感。
沈薇的意识如同沉在深水中的碎片,艰难地向上漂浮。嘴唇和舌尖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与麻痹,提醒着她昏迷前那冒险的举动。体内那团寒气似乎被外来的毒素激荡,变得有些躁动不安,与残留的“幽蓝鳆”毒性相互冲撞,带来一种冰火交织的诡异痛苦。
她猛地睁开眼,急促地喘息着。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粗糙的木质车顶,身下是不断颠簸的震动。她正躺在一辆行驶中的马车里?光线从晃动的车帘缝隙透入,已是黄昏时分。
她立刻警惕地想要坐起,却浑身酸软无力,左肩伤口和口中的麻痹感让她动作滞涩。
“你醒了?”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沈薇猛地转头,只见萧珩正靠坐在她对面的车壁上。他脸色依旧苍白,嘴唇泛着不健康的淡紫色,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只是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他的右肩缠着厚厚的绷带,隐隐有血渍渗出,玄甲已经卸下,只着一身深色劲装。
“感觉怎么样?”萧珩见她醒来,移开目光,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沈薇没有回答,只是迅速检查自身。衣物完好,随身物品(银钱、路引、药包)似乎也在。她又暗暗感应了一下体内,寒气与毒素的冲撞仍在继续,但似乎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反而让那肆虐的寒气暂时被毒素牵扯,安静了不少。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你的马…伤势太重,没能撑住。”萧珩忽然又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我让人把它埋了。”
沈薇的心微微一刺。那匹通人性的骏马…最终还是…
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情绪,声音因中毒而有些沙哑含糊:“…多谢将军…告知。”顿了顿,她终究还是问了出来,“…你的毒…”
“暂时无碍了。”萧珩打断她,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带着审视和探究,“你懂得如何解‘幽蓝鳆’之毒?”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深深的疑惑。
幽蓝鳆极其罕见,解毒之法更是偏门,便是军中的老医官也未必知晓。她一个侯府娇养长大的“千金”,从哪里学来的这等本事?还有那精准狠厉的剔腐肉、吸毒血的手法…那绝不是一个普通深闺女子能有的冷静和决断!
眼前的沈薇,陌生得让他心惊。与记忆中那个只会哭哭啼啼、柔弱无能的假千金判若两人!
沈薇避开他探究的目光,淡淡道:“家中…有些杂书,偶然看过类似记载。”依旧是那套万金油的说辞。
萧珩显然不信,但看着她苍白虚弱、嘴唇红肿还带着毒痕的模样,追问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不管怎样,是她救了他一命。这是不争的事实。
车厢内陷入一种尴尬而紧绷的沉默。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轱辘声和外面骑兵整齐的马蹄声。
沈薇悄悄掀开车帘一角向外望去。队伍正在一条官道上行进,速度不慢,但方向…似乎不是继续南下,而是在向北折返?
她的心猛地一沉!
“我们这是去哪?”她猛地放下车帘,看向萧珩,声音带上了警惕。
萧珩沉默了一下,避开了她的目光,声音有些干涩:“…回京。”
回京?!回永宁侯府?!
沈薇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更加苍白!身体因愤怒和恐惧而微微颤抖:“你…你要抓我回去?!”
萧珩握紧了左拳,指节泛白,语气却依旧冷硬:“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沈薇几乎要冷笑出声,眼中的脆弱瞬间被冰寒取代,“奉谁的命?侯爷?夫人?还是…沈月柔的命?!”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尖锐起来,“萧珩!我刚刚才救了你的命!你就是这么报答救命之恩的?把我抓回去,让沈月柔再羞辱一遍?还是让侯爷夫人再把我送进浣衣局等死?!”
面对她连珠炮似的质问,萧珩的脸色更加难看,胸口剧烈起伏,牵动了伤口,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额角渗出冷汗。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压下什么情绪。
“军令如山…”他再睁开眼时,眼神似乎挣扎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被某种根深蒂固的东西覆盖,变得冷硬,“…你的救命之恩,我…日后必当另报。但此刻,你必须随我回京。”
“另报?哈哈…”沈薇真的笑了起来,笑声凄厉而充满嘲讽,“好一个军令如山!好一个日后另报!萧珩,我真是瞎了眼!竟然会救你这种是非不分、恩将仇报的…”
“够了!”萧珩猛地低吼一声,打断了她的话,眼神变得锐利而痛苦,“沈薇!你知不知道你杀了侯府侍卫?知不知道你现在是朝廷钦犯?我若不带你回去,便是抗命不遵!整个萧家都会受我牵连!你让我如何选择?!”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嘶哑,仿佛被困住的野兽。
沈薇被他吼得一愣,看着他眼中那抹真实的痛苦和挣扎,后面刻薄的话忽然堵在了喉咙里。
是啊…他是骠骑将军,是永宁侯府未来的女婿,他身后还有整个家族…他的人生轨迹早已和侯府牢牢绑定。自己这个“假千金”、“逃奴”、“钦犯”,于他而言,或许真的只是一个需要完成的任务,一个麻烦…
刚才救他,是自己一厢情愿的选择。又怎能奢望他因此背叛他的一切?
心,像是被浸入了冰水里,一点点冷了下去。刚才因救人而产生的那一丝微弱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波动,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不再看他,缓缓靠回车壁,闭上了眼睛,声音变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的漠然:“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将军公务在身,民女…不敢怪罪。”
她的语气疏离而客套,仿佛只是在和一个陌生人说话。
萧珩看着她瞬间收敛了所有情绪、变得冰冷而疏远的侧脸,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闷闷的疼。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颓然地靠了回去,同样闭上了眼,眉头紧锁。
车厢内的气氛降到了冰点。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和车轮滚滚向前的噪音。
队伍连夜赶路,似乎急于返回京城。
沈薇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大脑在飞速运转。不能回去!绝对不能被带回侯府!那将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必须想办法逃走!
可是现在…身在马车之中,外面是萧珩的精锐亲兵,自己又伤毒未愈,体力匮乏…如何逃?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对面看似闭目休息、实则气息不稳的萧珩身上。
他的毒…真的清干净了吗?“幽蓝鳆”毒性诡异,岂是那么容易彻底清除的?她之前只是紧急处理,延缓了毒性发作而已…
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悄然钻入她的脑海。
或许…可以利用他的伤…
就在她心思电转之际,马车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名传令兵打扮的骑士飞快地追上队伍,声音焦急地高喊:“将军!京城急报!”
萧珩猛地睁开眼:“停车!”
马车缓缓停下。
车帘被掀开,一名亲兵将一枚插着羽毛的信筒恭敬地递了进来。
萧珩接过信筒,验看了一下火漆封印,确认无误后,才用力拧开,取出了里面的绢信。
他展开信件,快速阅读起来。
起初,他的眉头紧锁,似乎对信中的内容感到不悦。但看着看着,他的脸色忽然变得极其古怪!先是震惊,随即是难以置信,最后…竟然化作了一种混合着震怒、羞辱和一丝…茫然失措的苍白!
他握信的手开始微微颤抖,手背青筋暴起,仿佛看到了什么颠覆认知、无法接受的事情!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破碎,眼神涣散,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将军?您怎么了?”车外的亲兵察觉到他的异常,担忧地询问。
萧珩却恍若未闻,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对面的沈薇!那眼神极其复杂,充满了审视、怀疑、探究,以及一种…被深深欺骗和背叛后的愤怒!
沈薇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敌意和审视的目光看得心中一凛,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他又怎么了?难道京城又出了什么针对她的变故?
就在沈薇暗自警惕之时,萧珩却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般,猛地将信纸揉成一团,死死攥在手心,另一只手捂住了额头,发出了一声极其压抑痛苦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
“掉头!!!”他猛地朝车外嘶声咆哮,声音因极致的情绪波动而扭曲变形,“不去京城了!改道!去…去南边的江州!立刻!马上!!”
命令来得突然而诡异!车外的亲兵们都愣住了。
“将军?这…京城急报…”
“执行命令!”萧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暴怒和…一丝难以掩饰的仓皇,“快!”
“是!是!”亲兵们不敢再多问,连忙传令。
车队在一片混乱和疑惑中,缓缓调转了方向,重新朝着南方的道路行进。
车厢内,萧珩仿佛虚脱了一般,瘫靠在车壁上,胸膛剧烈起伏,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他紧紧闭着眼,那双攥着信纸的手,却仍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那封信…到底写了什么?竟然让他如此失态,甚至不惜抗命,突然改变行程前往南方?
沈薇心中充满了惊疑和不解。但她敏锐地察觉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或许…是她的一线生机!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几乎崩溃边缘的萧珩,大脑再次飞速运转起来。
南边…江州…
难道…和那封信的内容有关?和她的身世有关?还是和…那个锦袍男子有关?
前途未卜,但方向已然改变。
她看着窗外再次向后掠去的南方景致,眼神一点点变得幽深。
无论萧珩因何改变主意,南下的路,她必须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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