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废弃管网的深处,时间失去了意义,唯有压抑的黑暗和远处隐约传来的水流声,构成了永恒的背景音。林深蜷缩在一段锈蚀的巨型排水管拐角处,借着从上方检修口缝隙透下的、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天光,处理着左肩那道被概率扭曲弹头擦过的伤口。
伤口边缘的肌肉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纤维化,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打乱了生长序列,愈合极其缓慢,且伴随着随机的、针刺般的神经痛。他小心翼翼地用最后一点消毒药水清洗,动作因右臂的麻木而显得笨拙。
自纺织厂死里逃生已过去数日(地下生存模糊了时间感),得益于姜璃残念赋予的深度直觉,他如同一条融入阴影的鱼,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守陵人”日益缜密的搜捕网。这种本能并非主动技能,而更像是一种被动的环境感知优化。他能提前数十秒“感觉”到巡逻队的接近方向,能“嗅”出某条通道残留的能量警戒陷阱的微弱气息,甚至能凭借对气流和回声的微妙变化,判断出前方结构的稳定性。
这种能力让他存活下来,但也让他更加清晰地感受到Ω文明那张无形大网正在收紧。扫描波的频率和强度在持续增加,城市各处的时空回溯现象似乎也受到了某种引导和压制,变得不再那么“自然”。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他尝试联系失散的巫雨和其他幸存者,但所有预定的隐蔽联络点都毫无回应,只有一片死寂。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
就在他刚用干净的布条勉强包扎好伤口,准备稍作休息时——
嗡……
一声极其低沉、仿佛来自地壳深处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响起。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震颤着脚下的金属管道和周围的混凝土结构传来。
林深猛地睁开眼,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不是“守陵人”的能量引擎声,也不是时空回溯的预兆。这是一种…全新的、充满不祥的波动。
几乎在同一瞬间,他怀中的血玉珏骤然变得滚烫!不是以往那种温润的暖意,而是一种灼热的、带着强烈警告意味的刺痛!
与此同时,他新获得的直觉疯狂报警——不是来自某个方向,而是…来自四面八方!一种冰冷的、充满毁灭欲望的“注视感”,如同潮水般从管道的黑暗深处弥漫开来,锁定了这片区域!
他甚至能“闻”到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像是金属氧化后的锈蚀味、高温电弧击穿空气的臭氧味,以及某种…物质极速衰变产生的、类似放射性尘埃的死亡气息的混合体。
有什么东西…进来了!进入了这片地下世界!
而且,是冲着他来的!
林深无声地抓起青铜剑,身体紧贴冰冷的管壁,将呼吸和心跳压到最低。直觉告诉他,这次来的敌人,与“守陵人”截然不同,是某种…更本质、更恐怖的存在。
黑暗的管道深处,传来了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不是金属摩擦,更像是…粗糙的晶体在摩擦玻璃,又像是某种能量体在侵蚀物质。
紧接着,两点幽绿色的、如同鬼火般的光芒,在极远的黑暗中亮起。那光芒并不稳定,时而闪烁,时而拉长,仿佛本身就在不断的生成与湮灭之间徘徊。
随着光芒的靠近,刮擦声越来越清晰,还夹杂着一种低沉的、仿佛无数细碎物质在持续崩解的熵增噪音。
林深屏住呼吸,瞳孔适应着黑暗,终于看清了来物的轮廓。
那是一种…无法用常规生物学或机械学来定义的造物。
它们大致呈犬形,但身体并非由血肉或金属构成,而是由不断翻滚、扭曲的、半透明的灰黑色能量流组成,这些能量流中不断有细小的、如同雪花屏噪点般的物质凭空生成又瞬间湮灭,散发出微弱的热量和辐射。它们的形态极不稳定,四肢在实体与虚影之间切换,奔跑的姿态违反惯性定律,时而如液体般滑行,时而如瞬移般闪烁。
那幽绿的光芒,是它们的“眼睛”——实则是两个高度有序的能量旋涡,在不断吞噬周围熵增的同时,放射出冰冷的、用于锁定“逆熵源”的探测波。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们所过之处留下的“痕迹”——管道壁和地面并非被破坏,而是呈现出一种加速老化、腐化的状态:铁锈瞬间蔓延加深,混凝土粉化,甚至连空气都变得滞重且充满尘埃,仿佛时间在那条路径上被加速了千百倍。
熵骸猎犬!
Ω文明投放到物质世界的、用于追猎“逆熵异常体”的活体工具!它们是混乱熵增的具象化,是走向热寂的宇宙法则的延伸触手!
林深瞬间明白了这种造物的可怕之处:
物理攻击近乎无效: 刀剑子弹穿过它们那半能量化的身体,只会暂时打散其结构,但周围环境中无穷无尽的熵增会瞬间为其补充“躯体”。它们本身就是“混乱”,攻击只会增加混乱,反而可能增强它们!
能量抗性极高: 常规的能量攻击(火焰、雷电)会被它们那不断湮灭和生成的能量躯体迅速吸收并转化为自身熵流的一部分。
追踪能力恐怖: 它们对任何试图“逆转熵增”、建立“秩序”的能量波动都极度敏感。林深身上血玉珏的逆熵特质、他自身因悖论而生的微弱秩序场,乃至他伤口处试图违背自然规律愈合的生命能量,在它们眼中,都如同黑夜中的灯塔!
存在即污染: 它们的存在本身,就会持续地污染周围环境,加速一切物质的衰败。被它们长时间追逐,即使不被直接攻击,也会因环境恶化而衰竭死亡!
一头…两头…三头…
幽绿的目光从不同方向的管道岔口亮起,低沉的熵增咆哮在封闭空间内回荡,形成了合围之势。
林深的心脏沉了下去。这不再是战术层面的追捕,这是…规则层面的猎杀!
第一头熵骸猎犬发现了林深藏身的拐角,它没有扑击,而是张开那由不断湮灭的能量构成的口器,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一股可见的灰黑色熵流冲击波,如同衰败的潮汐,向林深席卷而来!
冲击波所过之处,管道壁上的铁锈如同活物般疯狂滋长,地面的积水瞬间蒸发并留下白色的碱垢,空气变得灼热而污浊。
不能硬扛!
林深的直觉在千钧一发之际做出了反应。他没有向后躲闪(那会进入更狭窄的死角),也没有试图用青铜剑格挡(那可能污染剑身),而是以一种近乎本能的、违反常理的动作,侧身向前翻滚,恰恰从熵流冲击波的边缘缝隙中钻了过去!
就在他身体与熵流擦过的瞬间,他感到一股冰冷的、抽取生命力的力量掠过皮肤,左臂包扎伤口的布条瞬间变得灰败酥脆。好可怕的侵蚀力!
猎犬似乎愣了一下,它那简单的逻辑回路无法理解猎物为何会主动冲向攻击范围。但另外两头猎犬已从两侧包抄而至,它们直接穿透了锈蚀的管壁,如同幽灵般出现在林深左右,张口便咬!
它们的攻击并非物理撕咬,而是试图将高熵区域直接“覆盖”到林深身上!
生死关头,林深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行动完全交给了姜璃烙印下的战斗直觉和自身悖论特质带来的那种“不循常理”的思维模式。
他没有试图同时防御两边,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右侧那头猎犬,身体诡异地向左侧一滑,仿佛主动要将左肩送入左侧猎犬口中,同时右手青铜剑并非刺向猎犬身体,而是划向它身前那片因高速移动而略显“有序”的能量流边缘!
这个动作毫无逻辑可言,完全是下意识的。仿佛他“感觉”到,猎犬维持形态需要某种动态的平衡,而移动时能量流边缘的某些“节点”是相对脆弱的。
嗤——!
剑锋掠过,没有击中实体,却仿佛切断了某种无形的连接。
右侧那头猎犬发出一声尖锐的、仿佛电路短路般的嘶鸣,它那半透明的躯体剧烈地闪烁了一下,构成前肢的能量流瞬间溃散了小半,虽然骤围熵流迅速补充,但它的动作明显迟滞了一瞬!
有效!直觉是对的!这些鬼东西并非完全无懈可击,它们的存在也需要维持某种动态的“低概率有序”!攻击其秩序节点,能造成干扰!
左侧猎犬的熵流之口已然触及林深的左肩,那冰冷的衰败感让他汗毛倒竖。但就在这瞬间,林深凭借直觉,引导着体内那微弱的、充满悖论色彩的逆熵能量,不是去对抗那股熵流,而是…极其精妙地在其即将接触皮肤的刹那,制造了一个极其微小的、逻辑上的“因果悖论环”!
仿佛在问:这股熵流是先吞噬了生命再导致死亡,还是因为预见了死亡才来吞噬生命?
这个悖论毫无意义,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儿戏。但对于Ω文明这种基于绝对逻辑和因果律的造物而言,这个微小的逻辑错误,就像往精密的齿轮里扔了一粒沙子。
嗡!
左侧猎犬的熵流攻击,在触及林深皮肤的瞬间,莫名地发生了一次极其短暂的“内耗”,一部分熵流仿佛被自身的存在意义所困惑,抵消了另一部分熵流!虽然大部分力量依旧冲击在林深身上,让他如遭重击,喷出一口鲜血,左肩伤口再次崩裂,但致命的侵蚀效果被大幅削弱了!
他踉跄后退,借着猎犬短暂的混乱,再次凭借直觉,如同未卜先知般躲开了第三头猎犬从头顶管道破洞中发起的扑击!
一场在黑暗管道中进行的、完全依赖本能与直觉的死亡之舞,就此展开。林深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次闪避、每一次看似毫无意义的攻击,都建立在对熵流猎犬行为模式和环境熵增规律的瞬间直觉判断上。他不再思考,而是感受,感受能量的流动,感受危险的预兆,感受那微乎其微的…秩序缝隙。
他身上不断添加着新的伤口,大多是熵流侵蚀带来的加速坏死和器官功能紊乱,灵魂也因持续动用悖论力量而更加疲惫。但他竟然…在这三头规则级猎犬的围攻下,奇迹般地支撑了下来!
然而,猎犬的数量,似乎在增加…远处的黑暗中,又有新的幽绿目光亮起。
Ω文明的清除程序,显然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林深的体力与精神力在飞速消耗。直觉虽强,但身体的承载有极限。继续缠斗下去,迟早会被无穷无尽的熵流耗死,或者被越来越多的猎犬淹没。
必须想办法摆脱,或者…解决它们!
在一次惊险的翻滚躲过合击后,林深背靠着一片因猎犬活动而变得极其脆弱、仿佛一触即碎的混凝土墙壁,剧烈喘息。血玉珏的灼热感越来越强,几乎要烫伤他的皮肤。青铜剑也发出了低沉的哀鸣,剑格处的裂纹似乎在熵流侵蚀下有所扩大。
怎么办?它们的核心弱点到底是什么?
直觉疯狂运转,无数模糊的信息碎片在脑海中碰撞:猎犬对逆熵能量的敏感…它们依赖环境熵增补充自身…它们的存在本身就在污染环境…Ω文明的绝对逻辑…
突然!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近乎枯竭的意识!
这些熵骸猎犬,是Ω文明规则的具象化,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逆熵”的绝对排斥。
那么…如果…主动创造一个极度混乱、甚至超越它们掌控范围的“超熵环境”呢?
一个连Ω文明逻辑都无法完全定义的…“悖论熵增区”?!
这个想法源自他自身悖论特质与姜璃直觉本能的结合!常规的秩序对抗不了熵增,但极致的混乱,或许可以以毒攻毒!
他猛地看向身后那片脆弱的墙壁,又看向前方步步紧逼的三头猎犬,以及更远处正在逼近的新增敌人。
赌一把!
他集中最后的精神力,不再试图稳定自身或防御,而是将体内所有残存的悖论能量,连同血玉珏中姜璃那股不屈的执念,以及青铜剑中异星战士对Ω文明的刻骨仇恨,三者强行融合,形成一股极其不稳定、充满内在矛盾的混沌能量!
然后,他将这团能量,狠狠地拍向身后那面脆弱的墙壁!目标不是摧毁墙壁,而是…将这股“混沌”注入墙壁本身的结构!
同时,他凭借直觉,引导着这股能量与周围因猎犬而高度活跃的熵增环境产生共振!
“来吧…尝尝…你们自己酿的苦酒!”林深在心中发出咆哮。
轰隆!!!
被注入“混沌”的混凝土墙壁,并未正常倒塌,而是…发生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变异”!
它没有粉碎,而是瞬间化为了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各色诡异光芒的、在不断生灭的量子尘埃!这些尘埃既不完全有序,也不完全无序,它们的存在本身就在不断地产生和湮灭着各种相互矛盾的物理定律!形成了一个小范围的、逻辑彻底崩溃的“超熵奇点”!
这个“奇点”产生的瞬间,对所有基于Ω文明逻辑的造物,产生了巨大的“排异反应”!
那三头逼近的熵骸猎犬,如同被投入浓硫酸的冰块,发出了凄厉至极的、仿佛系统崩溃般的尖啸!它们那由熵流构成的身体,剧烈地扭曲、沸腾,仿佛遇到了天敌!它们试图吸收这片区域的熵增,却发现这里的“熵”是有毒的、悖论的,反而导致它们自身的逻辑核心开始错乱、崩溃!
就连更远处的猎犬,也惊恐地停下了脚步,幽绿的目光中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混乱!
林深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用尽最后力气,如同游鱼般钻入了那个正在持续扩大、吞噬一切的“超熵奇点” 之中!
他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是湮灭,还是…另一个绝境。
但在被混沌彻底吞噬的前一刹那,他回头看了一眼。
那几头最近的熵骸猎犬,已经在悖论熵增中彻底瓦解,化为了基本粒子流,消散无踪。
他,似乎…找到了一种对抗Ω文明造物的…诡异方法。
第四部分,在这规则层面的诡异对抗与绝境中的疯狂反击中,戛然而止。
林深坠入了自创的混沌,生死未卜。
Ω文明会如何应对这种“以乱制乱”的战术?
第五部分的未知旅程,将在悖论的深渊中,继续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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