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对于深宫中的底层人而言,日子是用扫帚一下下扫过庭院的痕迹,是用冷水一遍遍洗涤衣物后的冻疮,是日复一日单调而重复。
转眼间,秦墨以“小墨子”的身份,在永巷这片皇宫最偏僻、最不起眼的角落,已经生活了将近两年。他从一个刚刚净身、需要赵忠小心翼翼呵护的八岁稚童,长成了一个十岁的小太监。身材抽高了一些,但依旧瘦弱,常年低眉顺眼,使得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显小、更不引人注意。
这两年里,大汉王朝的朝堂之上,风云变幻。吕后的权势日益巩固,她临朝称制,大力提拔吕氏外戚,封王拜侯,对刘邦留下的功臣集团和刘氏宗亲进行着或明或暗的打压与清洗。未央宫中的气氛,时常因前朝某位大臣的突然下狱或某位诸侯王的“病故”而变得紧张压抑。
但这些高层权力的波谲云诡,传到永巷这边,已经变成了模糊不清的耳语和太监宫女们窃窃私语后的惶恐眼神。对秦墨和赵忠这样的最底层来说,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他们更关心的是今天的晚饭有没有一块肉,冬天的炭火能不能足量发放,以及如何避开管事太监莫名的怒火。
秦墨完美地扮演着他的角色。他分到的差事是负责永巷一段青石路面的清扫和两侧花木的简单打理。这工作枯燥,但胜在清静,接触的人少。他每天天不亮就起床,默默地拿着比他还高的扫帚,在晨雾中一下下清扫。他扫得极其认真,连砖缝里的青苔都刮得干干净净,这让负责检查的一个姓钱的老太监对他颇为满意,偶尔会少些刁难。
下班后,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赵忠那间陋室里。赵忠将他视若己出,不仅在生活中悉心照料,还将自己几十年在宫中摸索出的生存智慧倾囊相授:如何察言观色,如何分辨哪些人可以稍微亲近哪些人必须远离,如何听懂官话背后的潜台词,甚至包括一些简单的识字——赵忠自己识字不多,但勉强能教秦墨认些常用的宫规和物品名称。
秦墨学得“很慢”,总是要赵忠反复教上许多遍才能记住,这让赵忠既无奈又觉得这孩子憨厚老实。殊不知,秦墨是故意藏拙。他两世为人的记忆力和理解力,早已远超常人,他不仅迅速掌握了赵忠所教,更在暗中利用一切机会偷偷学习。他会趁打扫书库外围时,偷偷记下废弃竹简上的文字;会留意宫中通告上的内容,结合前世历史知识进行印证。
他的武学修炼,更是没有一日懈怠。那套粗浅的呼吸法,经过近两年几乎不间断的练习,已然纯熟无比。那缕丹田气息,已从最初的发丝般细微,壮大成了小指粗细,运转起来圆融自如,带来的好处显而易见:他虽看起来瘦弱,但力气比同龄甚至大几岁的小太监都大,耐力更好,寒冬酷暑也较少生病。但他始终小心翼翼地将气息收敛在丹田深处,外在表现仅仅是一个“身体还算结实”的普通小太监,绝不显山露水。
除了赵忠,秦墨也有意识地经营着其他关系。他对待永巷里其他地位相仿的小太监,既不过分亲近,也不刻意疏远。谁有了困难,他会在不危及自身的情况下,悄悄帮一把,比如偷偷分半块饼给饿肚子的同伴,或者帮人完成一点繁重的杂活。他沉默寡言,但出手帮忙时却透着真诚,久而久之,在这群小太监中,虽然不算核心,但也赢得了不少好感,至少没人会主动欺负他。
他还刻意结交了永巷里一位负责管理旧物仓库、几乎被人遗忘的姓孙的老太监。孙太监年纪极大,比第一世的刘永还老,性情孤僻,但据说在几十年前也曾风光过,甚至伺候过某位不得势的老太妃,肚子里有些陈年旧事和稀奇古怪的知识。秦墨时常利用休息时间,去帮孙太监整理仓库,听他絮絮叨叨地讲古。孙太监起初不理他,但时间长了,见这孩子耐得住性子,不像其他人那般浮躁,也就慢慢打开了话匣子。
从孙太监零碎的讲述中,秦墨不仅对汉宫几十年的变迁有了更立体的了解,更重要的是,他听到了一些关于宫中“秘闻”的模糊传说,比如某处冷宫曾住过一位喜好炼丹的先帝嫔妃,某次清理前朝宫殿时曾发现过一些刻着古怪图案的铜人等等。这些信息看似无用,却像散落的拼图,被秦墨默默记在心中,或许未来某天就能派上用场。
这一日,秦墨刚扫完地,正准备回去,却见赵忠急匆匆地找来,脸上带着一丝忧色。
“墨儿,快回去收拾一下,钱公公叫我们过去。”赵忠低声道。
秦墨心中一凛。钱公公是永巷的管事太监之一,平日里对他们这些底层还算宽和,但突然召见,必有缘故。
“赵叔公,可知是什么事?”秦墨小声问。
赵忠摇摇头,眉头紧锁:“不清楚,但看钱公公的脸色,不像是什么好事。怕是……跟前朝的事儿有关。”
秦墨立刻明白了。最近朝中风声鹤唳,吕后对赵王刘友(刘邦之子)颇为不满,恐怕祸事将近。这种时候,宫中的太监宫女往往会被牵连,轻则盘问,重则下狱。
两人不敢怠慢,赶紧回到住处,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便来到钱公公办事的厢房。
房间里,钱公公坐在上首,面色果然有些阴沉。下面还站着几个永巷里年纪稍长、平日比较机灵的太监。
见赵忠和秦墨进来,钱公公扫了他们一眼,尖着嗓子道:“人都到齐了。上头有令,近期宫中要严查‘妄议朝政’、‘勾结外臣’之事。你们都给咱家把皮绷紧点!管好自己的嘴,也盯紧身边的人!谁要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立刻来报!若有隐瞒,同罪论处!”
众人连忙躬身应诺,大气不敢出。
钱公公顿了顿,目光在秦墨身上停留了一下,又道:“另外,永巷北头那几间一直空着的院子,过几日可能要住进人来。你们都给咱家警醒着点,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做好自己的本分,若是冲撞了贵人,咱家也保不住你们!”
众人心中更是凛然。永巷北头靠近冷宫,向来是安置失势妃嫔或犯错宗室的地方。这时候住进人来,其身份和处境可想而知。
训话完毕,钱公公挥挥手让他们退下。走出厢房,所有人都感觉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
赵忠拉着秦墨的手,低声道:“听到了吗?最近千万要小心!扫你的地,干你的活,别的什么都别管,什么都别听!”
秦墨乖巧地点头,心中却如明镜一般。历史的车轮正在按照既定的轨迹碾压而过。赵王刘友的悲剧恐怕难以避免,而永巷即将迎来的“新邻居”,或许就是这场政治风暴的余波。
他抬头望了望被高墙分割的、灰蒙蒙的天空,心中一片平静。风暴来临,对于微尘而言,最好的生存方式,就是紧贴地面,不引人注目。
他回到自己的岗位,继续拿起扫帚,一下,一下,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这个永巷里最不起眼的小太监无关。只有丹田内那缕缓缓流转的气息,提醒着他,这一切的隐忍与积累,都是为了更遥远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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