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空地的气氛凝滞如铁,唯有粗重的喘息声和越来越近的追兵声响打破死寂。秦安横刀而立,染血的布条下,伤口仍在渗血,顺着手臂滑落,滴在厚厚的落叶上,悄无声息。他的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寒铁,死死盯着前方幽暗的林地。
阿贵紧握短斧,守在巨石旁,胸膛剧烈起伏,浑浊的老眼中是豁出一切的决然。秦汐背靠冰冷岩石,双手各扣着一包药粉,指尖因用力而发白,灵觉催谷到极致,试图锁定每一个逼近的危险源。
“沙沙……沙沙……”
脚步声清晰可闻,伴随着猎犬压抑的低吼。几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林木的阴影中缓缓走出,呈扇形散开,将空地中央的秦安和巨石后的三人隐隐包围。
为首者,正是影刃。他左臂的伤口似乎简单处理过,不再流血,但脸色依旧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身后跟着四名手下,以及两名牵着猎犬的兵卒。相较于之前的队伍,人数虽少,但个个眼神精悍,气息沉凝,显然都是好手,是影刃真正的心腹。
“跑啊?怎么不跑了?”影刃的声音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目光扫过秦安流血的手臂,又落在巨石后隐约可见的人影上,“倒是选了个不错的葬身之地。”
秦安没有回答,只是将手中的柴刀握得更紧。他知道,任何言语在此时都是多余的,唯有手中的刀,才能决定生死。
“拿下!死活不论!”影刃失去了耐心,猛地一挥手。
他身后两名手持弯刀的手下立刻如同猎豹般扑出,一左一右,刀光闪烁,直取秦安!刀法狠辣刁钻,带着明显的军中搏杀痕迹,却又多了一分阴狠诡谲,劲风凌厉,远非寻常兵卒可比。
秦安瞳孔一缩,不敢硬接,脚下步伐变幻,正是刘衍近日指点他的步法,间不容发地避开左侧劈来的刀锋,同时手中柴刀以一个极其别扭的角度向上撩起,格向右侧袭来的弯刀!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响起!秦安只觉一股巨力从刀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崩裂,原本就受伤的手臂一阵剧痛,柴刀几乎脱手!他借势向后踉跄退去,卸去部分力道,脸色更加苍白。
这两人,实力远超他之前遇到的任何对手,恐怕都已接近三流武者的门槛!而他,连番苦战、受伤、逃亡,体力内力早已十不存一!
“安哥哥!”秦汐见状,毫不犹豫地将手中一包药粉掷向那两名刀手!药粉在空中爆开,是一团墨绿色的烟雾,带着强烈的腐蚀性气味!
那两名刀手显然有所防备,立刻屏息后撤,刀光舞动,搅动气流,将大部分烟雾驱散,但仍有少许沾上衣袖,发出“嗤嗤”的轻响,布料瞬间焦黑。
趁此间隙,秦安稳住身形,喘着粗气,眼神愈发凝重。
“有点意思。”影刃冷哼一声,对另外两名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两人会意,一人持铁尺,一人握短矛,身形晃动,并非直接攻击秦安,而是绕向侧翼,目标直指巨石后的秦汐和阿贵!他们看出秦汐的威胁,打算先除掉这个麻烦的“药师”!
“休想!”阿贵怒吼一声,挥舞短斧迎向持铁尺者。他年老力衰,武艺粗浅,全凭一股血勇,甫一交手便被震得连连后退,险象环生。
另一名持短矛者则冷笑一声,矛尖如同毒蛇出洞,迅捷无比地刺向正在准备另一包药粉的秦汐!
“汐妹妹小心!”秦安目眦欲裂,想要回援,却被先前那两名刀手死死缠住,自身难保!
眼看秦汐就要香消玉殒,她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竟不闪不避,将手中那包赤红色的药粉直接拍向刺来的矛尖!同时,灵觉如同尖针,狠狠刺向持矛者的脑海!
“噗!”
药粉与矛尖接触,瞬间爆燃!一团炽热的火焰腾起,虽然威力不大,却吓了那持矛者一跳,动作一滞。脑海中的刺痛更让他心神恍惚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砰!”
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如同流星般从侧面飞来,精准无比地砸在持矛者的手腕上!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响起!
“啊!”持矛者惨叫一声,短矛脱手落地。
掷出石头的,竟是靠在巨石上,看似奄奄一息的刘衍!他不知何时挣扎着半坐起来,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和准头,掷出了这救命的一击!做完这一切,他再次瘫软下去,气息奄奄。
“父亲!”秦汐又惊又喜,连忙护在刘衍身前。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战场形势微微一滞。
影刃眼中寒光暴涨,他终于亲自动了!身影如同一道鬼影,瞬间掠过数丈距离,手中那柄带着弧度的诡异弯刀划出一道冰冷的寒芒,目标并非秦安,而是刚刚掷出石头、毫无反抗之力的刘衍!擒贼先擒王,他看出刘衍才是关键!
“不!”秦安和阿贵同时嘶吼,却都被对手死死缠住,根本无法救援!
秦汐想要挡在父亲身前,但影刃的速度太快了!那冰冷的刀光,带着死亡的气息,已然临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尖锐至极的破空声,仿佛撕裂了布帛,从极远处的林间传来!
下一刻,一道乌光后发先至,快得超出了肉眼捕捉的极限!
“叮!”
一声轻响!
影刃志在必得的一刀,竟被这道乌光精准地击中刀身!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传来,影刃只觉手腕剧痛,弯刀险些脱手,整个人更是被带得向旁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他骇然低头,只见自己精钢打造的弯刀刀身上,竟然镶嵌着一枚普普通通、随处可见的鹅卵石!石子入铁三分,震裂了周围的钢纹!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神乎其技的一击惊呆了!
秦安的对手停下了攻击,阿贵的对手也收回了铁尺,所有人都惊恐地望向乌光来的方向。
只见远处一棵巨大的古树树冠之上,不知何时,悄然立着一道身影。那人身着寻常的灰色布衣,面容普通,看不出年纪,唯有一双眼睛,亮如晨星,正平静地俯瞰着下方空地,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与他毫无关系。
影刃死死盯着树冠上的人,脸色第一次变得无比难看,甚至带上了一丝惊惧。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那如同深渊般不可测的气息,远非自己所能及!
“宗……宗师?”影刃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树冠上的灰衣人并未回答,只是目光扫过场中伤痕累累的秦安四人,最后落在影刃身上,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玄冥教的爪子,伸得太长了。”
此言一出,影刃浑身剧震,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
他……他竟然一口道破了我的来历?!
而秦安、秦汐等人则是一愣。玄冥教?那是什么?他们不是朝廷的人吗?
唯有暗中观察的秦寿,在听到“玄冥教”三字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他原本微微抬起的手指,缓缓放了下来。
看来,不必他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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