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屋外寒风呼啸,棚屋内时间仿佛凝固。李云龙靠在硬邦邦的背包上,闭着眼,看似在休息,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两个灵魂的记忆仍在缓慢而痛苦地融合。属于“李云龙师长”的那部分,充斥着炮火、硝烟、冲锋的号角、士兵们的面孔、胜利的狂喜和失败的苦涩,还有一种近乎本能的、对战场态势的模糊直觉。而属于“李云龙博士”的那部分,则严谨、理性,充斥着数据、公式、逻辑链条和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探究欲。
这种融合让他头痛欲裂,却也带来一种奇特的视角。他开始下意识地用科学的思维去审视那些战斗记忆,像分析实验数据一样试图找出其中的规律和谬误。原主的勇猛和直觉像是未经提纯的原材料,而他的理性思维则试图将其提炼、优化。
但这种优化,需要建立在准确的信息之上。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信息。
外面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沉重而急促,带着战场下来的风火。门帘猛地被掀开,张大彪带着一身寒气闯了进来,脸色比出去时更加难看,甚至带着一丝灰败。
“老李!”他嗓子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情况……他娘的比想的还糟!”
李云龙的心猛地一沉,睁开眼:“说!”
张大彪喘着粗气,从怀里掏出一个被揉得皱巴巴的小本子,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地记着一些数字。
“全师……算上轻伤员还能动弹的,一共……一共还剩下两千一百二十七号人!”张大彪的声音带着痛楚,“其中好多还是带伤的!咱们过来的时候,可是小五千号人马啊!”
兵力折损过半!李云龙感到胸口发闷。
“弹药!”张大彪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愈发低沉,“步枪子弹,平均到每个人头上,不到十五发!有的连队只有七八发!手榴弹,全师加起来不到三百颗!轻重机枪?加起来还能响的不到二十挺,子弹……平均每挺不到五十发!迫击炮?炮弹早就打光了,炮都拆了埋起来了!”
李云龙的指尖冰凉。这点弹药,恐怕连一次像样的阻击都打不了。
“粮食呢?”他声音干涩地问。
“粮食……”张大彪脸上露出一丝惨笑,“搜刮了所有炊事班和弟兄们的干粮袋,最多……最多还能撑两天。就这,还是每天只能喝一顿稀粥的量!”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小石头在一旁已经听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李云龙靠在背包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兵力不足,弹药殆尽,粮草将绝,伤员满营……这已经不是烂摊子了,这根本就是一个死局!
原主留下的这个坑,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让人绝望。
张大彪看着李云龙苍白的脸色,咬了咬牙,又道:“还有……老李,士气……士气很低落。弟兄们不是怕死,是看不到希望。弹药没了,粮食没了,援兵也没影子……赵政委那边思想工作做得艰难,好多基层干部心里也都没底。”
李云龙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掐着掌心。冰冷的U盘硌着他的胸口,像是在嘲讽他此刻的无能为力。
怎么办?能怎么办?
固守?等于坐以待毙。突围?凭借这点兵力和弹药,在敌人重兵围困下突围,无异于自杀。向上级求援?赵刚肯定已经试过无数次了,如果有办法,早就来了。
难道刚穿越过来,就要面对全军覆没的命运?
不!绝不!
一股极其强烈的、属于原主李云龙那股不服输、不认命的狠劲,混合着他自身科学家面对难题时那种执拗的探索欲,猛地从心底涌起!
他猛地睁开眼,目光锐利地看向张大彪:“大彪!地图!把最新的地图给老子拿来!还有,把老邢(副师长邢志国)也叫来!快!”
张大彪被李云龙眼中突然迸发出的光吓了一跳,那是一种绝境中也要咬下敌人一块肉的狠厉光芒。他立刻应声:“是!”转身又冲了出去。
很快,副师长邢志国先赶到了。他是个面相敦厚、经验丰富的老兵,此刻也是愁眉不展,一进来就叹了口气:“老李,情况大彪都跟你说了吧?这仗……难打了。”
李云龙没接话,只是示意他坐下。
紧接着,张大彪拿着一幅磨损严重的军用地图回来了,铺在床前的地面上,用几个破碗压住四角。
李云龙挣扎着想下床,小石头和邢志国连忙扶住他。他蹲在地图前(这个动作让他一阵头晕目眩),目光死死盯在地图上那些代表敌我态势的箭头和标记上。
地图上,代表2师的防区被压缩在一块狭小的区域内,周围数个方向都被代表敌军的蓝色箭头紧紧包围,像一把钳子死死夹住了他们的命脉。
“我们的位置在这里,黑石沟主阵地。”邢志国指着地图中心的一个点,声音沉重,“东面,是鬼子井上大队,兵力充足,装备精良;西面,是伪军一个团,虽然战斗力弱些,但人数不少;南面是我们的来路,但也被敌人穿插部队切断了;北面……北面是山区,地形复杂,但我们也从没向那个方向深入侦察过,情况不明。”
典型的四面包围,围三阙一?但那个“阙”开的北面,是真心给你留的生路,还是另一个陷阱?
李云龙的眉头紧锁。原主的记忆里,对北面那片山区也确实知之甚少,只知道那里山高林密,道路难行,被视为绝地。
“我们的补给线……”李云龙的手指沿着地图上一条虚线滑动,那是之前唯一的补给通道,如今早已被切断。
“早就断了。”邢志国摇头,“最后一次补给是五天前,就运上来一点炒面和一箱手榴弹,运送队还牺牲了三个同志。”
李云龙沉默着,目光在地图上反复扫视。科学的思维习惯让他试图从这些有限的信息中寻找逻辑和模式。敌人的部署、火力点、巡逻规律、补给线路……原主的记忆碎片提供了一些,但远远不够系统,不够精确。
他发现自己极度渴望数据,精确的数据。敌人的准确兵力、火力配置、换防时间、补给车队经过的规律……而不是“大概”、“可能”、“据说”。
但眼下,这些都是奢望。
就在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的时候,赵刚也掀开门帘走了进来。他看到三人围在地图前,神色凝重。
“老李,电报已经又发出去了,也派了通信员徒步回去汇报情况了。”赵刚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依旧保持镇定,“但我们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上级也有上级的困难。”
李云龙抬起头,看向赵刚:“老赵,你来得正好。你说,北面这片山区,为什么敌人围得不算太紧?”
赵刚愣了一下,推了推眼镜,走到地图前仔细看了看:“北面?那里山势险峻,几乎没有像样的路,大部队无法展开,机械化装备更进不去。敌人可能觉得我们不会往那里跑,或者认为那里本身就是绝地,所以只是象征性地部署了一些警戒部队。”
“绝地……”李云龙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地图上那片空白区域,“有时候,绝处才能逢生。”
邢志国疑惑道:“老李,你的意思是……往北突围?可那里情况不明,我们这点人钻进去,没吃没喝,不是饿死冻死,就是被敌人困死在山里啊!”
张大彪却眼睛一瞪:“妈的,往哪边突围不是死?与其在这里饿死等死,不如拼一把!说不定山里还能找到条活路!”
赵刚眉头紧锁:“突围不是小事,需要周密计划。而且向北突围,没有上级命令,这……”
“等上级命令?”李云龙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决绝,“等命令下来,咱们弟兄可能都饿得拉不开枪栓了!老子现在不是要决定突围,老子是要先搞清楚,北面到底是不是真的绝地!”
他目光扫过三人:“大彪,你立刻派你手下最机灵、最能爬山的人,不需要多,一两个就行!给我摸进北面山区!不要深入,就在边缘给我看清楚!有没有敌人的暗哨?地形到底怎么样?有没有小路?有没有水源?有没有……有没有可能找到点吃的?比如野果子、能打的猎物?天黑前必须回来报告!”
这个命令很具体,目标有限,但至关重要。这是在用最直接的方式,获取关于“生路”的关键信息。
张大彪眼睛一亮,立刻领命:“是!我让段鹏带个人去!那小子以前当过猎户,钻山沟是好手!”(注:段鹏作为突击连长,此时可作为侦察兵使用)
“老邢,”李云龙又看向邢志国,“你负责内部,把现有的人员、弹药、粮食再仔细归拢一下,做好最有效的分配。尤其是还能动的伤员,统计清楚。”
“老赵,”他最后看向赵刚,“你的任务最重。稳住军心,统一思想。告诉大家,我李云龙在想办法,绝不会丢下任何一个弟兄!但也要做好……随时可能行动的准备。”
三人看着李云龙,虽然他的脸色依旧苍白,身体虚弱,但那双眼睛里燃烧着的火焰,却让他们的心也莫名安定了一些。
这个师长,好像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少了些莽撞,多了些冷静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刨根问底的劲头。
“好!” “明白了!” “我这就去办!”
三人相继领命而去。
棚屋里又剩下李云龙和小石头。小石头看着李云龙,小声问:“师长……北面……真的有活路吗?”
李云龙没有回答,他只是重新躺回床上,疲惫地闭上眼。
活路?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坐以待毙不是他的风格。无论是哪个李云龙,都不是。
他必须行动,必须在绝望中,用尽一切方法,找出那一线渺茫的生机。
而那个贴在他胸口、冰冷坚硬的U盘,仿佛在无声地提醒他,他本就来自一个绝境,并且,他曾经在那里找到过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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