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颖作为掌管项目审批和资金预算的实权处长,职业本能让她立刻抓住了最关键的现实问题。
她抬起手,打断了还在夸夸其谈的孟宪平,目光锐利地看向杜铭:
“杜主任,你描绘的前景非常诱人,技术路径也听起来颇具可行性。但是,”她刻意加重了语气,“所有这些,无论是你那个巧妙的冷却系统,还是模块化水电站,最终都要落到一个字上:钱。”
她环视了一下这破旧的院子,意思不言自明:“如此庞大的构想,投资规模必然是天文数字。初期建设资金从何而来?运营维护的持续性投入如何保障?投资回报周期是多久?我需要看到一份清晰的、有说服力的资金规划和预算分析,而不是一个美好的梦想。”
县委书记孟宪平刚刚被点燃的热情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也冷静下来,紧张地看着杜铭。是啊,这么大的盘子,县里那点财政资金连塞牙缝都不够。
杜铭似乎早已料到会有此一问,他神色不变,从容不迫地回应道:“乔处长问到了最现实,也是最核心的问题。确实,这是一个大项目,但我们规划的融资路径和预算模型,力求务实、分层、并且极具杠杆效应。我们初步做了一个详细的投资估算和资金筹措方案。”
他示意助手从文件夹中拿出一份厚厚的预算简表,但他并没有直接分发,而是如同将一切数据烂熟于心般,开始条分缕析地阐述:
“首先,我们对整个‘老庙山绿色零碳算力中心’项目进行了分期投资规划,绝不追求一步到位,而是小步快跑,以战养战。”
“第一期:概念验证与试点示范阶段。目标是完成10-pFlops(千万亿次每秒)计算能力的试点集群建设,全面验证自然冷却、绿色供电、异构算力调度等核心技术,并承接首批商业化试算任务。这一期的总投资估算为8000万人民币,主要得靠政府投资。”
杜铭报出这个数字时,孟宪平倒吸一口凉气,这对南县来说已经是难以想象的大数字。
“第一期的目标是实现盈亏平衡,并产生稳定的现金流。通过承接影视渲染、科研计算、区块链验证等‘温数据’和‘冷数据’处理业务,预计年收入可达3000万元以上,扣除电费(届时我们自有水电应能供应一部分)、运维和资金成本,有望在第二年底实现运营层面的自给自足。”
“第二期:规模化扩张与能力建设阶段。”杜铭继续道,“在一期成功的基础上,将计算能力扩充至100-pFlops以上,同步完成微型水电站集群和卫星地面站一期建设。总投资估算将上升到5亿人民币。”
“这一期的资金,主要不再依赖政府资金。而是依靠:1. 项目自身产生的现金流再投入。 2. 发起设立专门的‘绿色算力产业投资基金’,吸引大型金融机构、能源企业、互联网巨头作为战略投资者入股。我们以一期成功的运营数据和独特的技术模式作为核心资产。3. 申请国家新基建专项贴息贷款、绿色低碳产业扶持贷款等,利用低息杠杆。”
“第三期:全面实现与引领阶段,目标是达到ExaFLops(百亿亿次每秒)级超算能力,完全实现能源自给和网络枢纽功能。总投资可能达到20亿甚至更高。届时,项目将具备强大的自我造血能力和资本市场吸引力,可通过pre-Ipo轮融资乃至未来独立上市获得发展所需巨量资金。”
最后,杜铭总结道:“乔处长,孟书记,我们的预算模型核心思想是:用初始政府资金投入,主要是第一期,撬动巨大的社会资本和金融资本,最终打造一个能够自我循环、自我发展、并反哺地方的绿色数字产业引擎。
政府需要投入的,主要是前期的政策支持和少量的引导资金,但换来的,将是一个未来年产值可能超过十亿、并带动整个区域产业升级的战略性项目。这是一笔性价比极高的投资。”
他顿了顿,看着乔颖和孟宪平:“当然,这所有的前提,是我们的一期试点必须成功。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迫切需要在政策和初始资金上,获得您二位领导的关键性支持。这第一撬动,至关重要。”
一番话,将庞大的资金需求分解得清晰可行,既有眼前的务实打算,又有长远的融资视野,完美地回答了乔颖关于“钱”的尖锐问题,同时也将皮球巧妙地踢回给了两位决策者:机会和蓝图就在这里,是否愿意投下这至关重要的“信任票”和“种子钱”?
孟宪平脸上的笑容,在杜铭报出“8000万”这个数字时,瞬间凝固了。
那数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刚刚因兴奋而发热的头脑上,让他猛地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八…八千万?!他心里倒吸的那口凉气,几乎把他自己呛到。
刚才那番“一号工程”、“顶格推进”、“砸锅卖铁也要支持”的豪言壮语,此刻像一个个滚烫的秤砣,砸回他自己的脚面上,生疼。
南县是个什么家底,他太清楚了!去年全县的一般公共预算收入才刚过五个亿,刨开刚性支出、人员工资、保运转的费用,能灵活使用的钱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一口气拿出八千万?
还是投给一个看起来依旧风险巨大的项目?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把他孟宪平卖了也凑不齐啊!
一股强烈的后悔瞬间涌上心头。调子起高了!起得太高了!刚才光顾着在乔处长面前表演“英明领导”,完全没考虑这项目是个如此吞金的巨兽!
现在怎么办?当场反悔?那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在省里领导面前把刚才塑造的“伯乐”形象砸得粉碎?
可不反悔,县里哪里去弄这笔钱?
孟宪平的脑门上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眼神开始急速闪烁,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必须立刻想出一个既保住面子、又不用真金白银掏钱的办法!有了!钱没有,但“政策”和“编制”这种东西,县里还是可以“慷慨”一下的!
这些东西看似实惠,但短期内对县财政的压力,可比直接掏八千万要小得多,而且操作起来“弹性”更大。
只见孟书记脸上那凝固的笑容如同冰河解冻般慢慢化开,但不再是之前的豪情万丈,而是换上了一种更加“深沉”、“务实”的表情。
他再次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这一次,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当家人”才懂的沉重与审慎。
“嗯……杜铭同志这个预算……做得很详细,很扎实啊。”他先是肯定了一句,但语气明显沉了下来,“充分体现了实事求是的精神,也让我们更清晰地看到了这个项目巨大的潜力和……同样巨大的挑战。”
他话锋一转,目光看向乔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与苦笑:“乔处长,您是省领导,更了解宏观情况。您看这八千万……对于我们南安这样一个刚刚脱贫摘帽没多久、家底子比脸还干净的山区小县来说,实在是……唉,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县里每一分钱,那都是牙缝里省出来的,要保民生、保稳定、保运转,压力巨大啊。”
他成功地将自己从一个“慷慨支持者”的角色,迅速切换成了一个“有实际困难的当家人”,先博取同情,为接下来的“画饼”做铺垫。
然后,他猛地挺直了腰板,仿佛下定了巨大的决心,目光灼灼地看向杜铭,语气变得极其“慷慨”和“支持”:
“但是!”他大手一挥,仿佛要挥去所有困难,“再难,县委支持杜铭同志干事创业的决心不会变!支持这个利县利民的大项目的方向不会变!钱的问题,我们可以另想办法,广泛筹措。而县委,能给你的最坚实的支持,首先是在政策和人员保障上!”
他深吸一口气,抛出了他苦心思索出的“替代方案”,声音洪亮,显得无比重视:
“杜铭同志,老庙山管委会现有的编制和人员结构,确实难以支撑如此宏大的项目。我在这里,代表县委,当场给你一个承诺:
第一,县委特批,给老庙山风景区管理委员会,一次性增加20个全额拨款事业编制!专门用于引进算力中心建设所需的各类专业技术人才! 无论是计算机、能源、水利还是通信方面的专家,只要你们需要,编制县委给解决!”
“第二,再增加30个工勤人员名额! 全面辅助项目开展所需的各项后勤、安保、基础运维工作!确保项目团队能心无旁骛搞建设!”
“第三,县财政再困难,也要挤出100万的专项办公经费,即刻拨付! 用于改善管委会的办公条件,升级必要的办公设备,确保你们有一个能匹配未来‘一号工程’的办公环境!”
他每说一条,就用力地挥一下手,显得决心巨大。说完三条,他仿佛完成了一项壮举,脸上露出了“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的表情,看向杜铭,又看向乔颖:
“杜铭啊,有了人,有了基本的办公保障,你就能更大胆地去闯、去试了!至于那八千万的建设资金,”
他把皮球巧妙地踢了出去,“还是要靠你们开阔思路,多管齐下。一方面,要积极争取像乔处长这样的省领导支持,申请省级专项资金;另一方面,要大力引入社会资本。县委县政府,会全力以赴为你们做好服务,当好后勤部长,扫清一切政策障碍!”
孟宪平心中暗自得意:看看,我多支持!人要给人,政策给政策,经费也给(虽然只有一百万)。
至于那八千万的真金白银?对不起,县里没有,你自己想办法去!反正编制和名额这东西,批下去是慢慢落实的,一百万能立刻到账,面子上也说得过去了。既保全了自己刚才的豪言壮语,又守住了县财政的钱袋子。
乔颖何等精明,立刻看穿了孟宪平的小算盘。她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更深了,但并没有点破。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目光重新投向杜铭,想看看他如何接招。这不仅是技术能力的考验,更是政治智慧和应变能力的试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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