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释天沉默片刻，似乎在衡量这种行为是否合乎“公道”的范畴，但召唤的契约，以及陈默那强烈而直接的愿望驱动着他。他意念微动，一丝凡人无法察觉的神力穿越空间，干扰了遥远开奖中心那台精密机器的运行。
当晚，陈默看着电视上滚动的中奖号码，呼吸几乎停止。百万大奖，轻而易举。
欲望的闸门一旦打开，便再难关闭。初时的忐忑迅速被贪婪吞噬。他不再满足于这种“小打小闹”。他弄来一台二手电脑，开始研究那些曾经在他看来高深莫测的K线图。他让帝释天直接干预股市的电子交易系统，精准地在最低点买入，最高点抛售。数字在账户里疯狂跳动，一夜之间，他赚得了普通人几辈子都无法想象的财富。
金钱带来了物质上的极尽奢华，却没有填满他内心的空洞，反而放大了他性格中阴暗的一面。楼下的邻居新买了一辆跑车，引擎的轰鸣声让他觉得刺耳。他站在落地窗前，冷冷地对帝释天说：“那辆车太吵了，神尊，让它安静点。”
帝释天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但依旧遵从。一股突如其来的怪风在小区里卷起，精准地裹挟着那辆崭新跑车，狠狠地撞向了路边的护栏。刺耳的警报声响起，陈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快意的笑容。
神力的滥用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不断扩大，最终演变成席卷整个城市的混乱。
银行的核心系统毫无征兆地出现故障，成千上万的储户发现自己的账户余额后面多出了一长串数不清的零，有人狂喜，有人恐慌，挤兑风潮初现端倪。城市主干道的交通信号灯在同一时刻集体失灵，红绿黄灯无序闪烁，甚至同时亮起，路口瞬间堵成了巨大的停车场，鸣笛声、叫骂声汇成一片绝望的交响。新闻频道被各种“诡异事件”、“系统崩溃”的紧急报道占据，专家们在电视上语无伦次，市民们囤积物资，惶惶不可终日，一种无形的恐慌在摩天大楼的阴影下蔓延。
“你可知罪？”
清冷的声音并不响亮，却清晰地穿透了城市的喧嚣，如同冰泉滴落在陈默的心头。他骇然抬头，只见旁边一栋摩天楼的顶端，一个身影踏着夜风悄然落下。那人穿着普通的黑色工装裤，身形矫健，面容冷峻，眉心一道淡金色的、类似火焰的印记正微微发光，手中握着一柄造型古朴的长剑，剑身泛着幽冷的寒光——修罗剑。
“李修罗……”帝释天显出身形，金甲在都市的霓虹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皱眉看着来人，“吾应符召唤，需从召主之愿，何罪之有？”他的声音依旧威严，却少了几分最初的超然，多了一丝被凡尘欲望沾染的滞涩。
“维护此界秩序，乃吾职责所在。”李修罗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帝释天，你身为诸天护法，竟助此凡人肆意妄为，扰乱阴阳平衡，破坏人界法则，该当何罪？”
“契约所在，不得不为。”帝释天似乎被“罪责”二字激怒，不再多言，抬手便召来数道炽烈的金色雷光，如同咆哮的巨蟒，直劈李修罗！
李修罗眼神一凝，侧身避开最粗壮的一道主雷，手中修罗剑划出一道完美的银色弧光，剑气森然，竟将另外两道雷光从中斩断，电屑四溅。“执迷不悟！”他低喝一声，足尖在路灯金属灯杆上轻轻一点，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射向半空中的帝释天，修罗剑裹挟着淡金色的、属于神域守护者的独特力量，直刺对方心口。
帝释天挥动玉如意格挡。“铛！”一声清脆却震人心魄的巨响在空中炸开，神力碰撞产生的冲击波肉眼可见地扩散开来，路旁停放的共享单车被猛地掀飞，金属车架在半空中扭曲、变形，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帝释天借势后退几步，双手迅速结印，身后浮现出一尊巨大的、顶天立地的金色神影，那神影面容模糊，手持一张由雷霆凝聚而成的长弓，弓弦拉满，箭尖凝聚着足以刺瞎凡人双目的恐怖雷光，嗡鸣着朝李修罗激射而去！
李修罗身形在空中诡异地旋动，避开第一支雷霆之箭，剑光横扫，斩断第二支，却见第三支雷箭在临近时突然分裂，化作数十道细密如雨的紫色电蛇，铺天盖地笼罩下来，封死了所有退路。他将修罗剑横在身前，剑身光芒大盛，淡金色剑气瞬间扩张成一个圆形的光盾。
密集的雷光撞在光盾上，迸发出漫天耀眼的火花，如同节日的焰火，却蕴含着致命的杀机。
趁帝释天操控神影、蓄力准备下一轮攻击的微小间隙，李修罗突然身形一矮，如同贴地疾掠的猎豹，修罗剑的剑尖贴着柏油路面划出一道炽亮的光痕。光痕之中，数道凝练无比的剑气如同潜伏的毒蛇，悄无声息地袭向帝释天的双腿。帝释天慌忙跃起躲避，动作却稍显迟滞，一道剑气擦着他的右脚脚踝掠过。
“嗤啦！”金甲上应声裂开一道缝隙，一丝精纯的金色神力从裂缝中逸散出来，如同流淌的血液。帝释天闷哼一声，脸上闪过一丝痛楚和难以置信。
“竟敢伤吾神体！”帝释天彻底震怒，玉如意脱手飞出，在空中化作一条燃烧着金色火焰的长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和狂暴的雷光，狠狠抽向李修罗。李修罗不退反进，身形如鬼魅般旋动，巧妙地绕过长鞭最凌厉的正面攻击，修罗剑的剑刃顺势斜挑，精准无比地缠住了鞭梢。他低喝一声，借势发力，猛地一拽！
帝释天猝不及防，被这股巧劲拽得一个趔趄，空中姿态失衡。李修罗手腕急速翻转，修罗剑气顺着金色长鞭急速蔓延，如同跗骨之蛆，直逼帝释天握鞭的手腕和心口！帝释天大惊，仓促间强行收回玉如意，澎湃的神力爆发，勉强震开了蔓延的剑气，但胸口金甲之上，赫然又多了一道深深的裂痕，一丝金色的神血，终于从裂缝中缓缓渗出。
“还不醒悟！”李修罗乘胜追击，纵身跃至帝释天上空，修罗剑高举过顶，周身淡金色的神域之力疯狂汇聚，在剑身上形成一道丈许长的、凝若实质的巨型光刃！“神域之则，秩序为尊！”
巨刃带着审判的意志，轰然劈下！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帝释天脸色剧变，仓促间在身前连续布下三道厚重的金色光盾。然而，巨刃势如破竹，第一道盾应声而碎，第二道盾坚持一瞬后化作光点，第三道盾也仅仅阻挡了刹那，便轰然崩裂！巨刃的余威狠狠撞击在帝释天本已受损的金甲上。
“咔嚓……”细密的碎裂声响起，金甲上的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帝释天身形剧震，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金色的神血，气息瞬间萎靡了不少。
“神尊救我！”陈默看到帝释天受伤，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大喊，同时紧紧攥住了口袋里那张已经变得滚烫的请神符。
这一声呼喊，暴露了关键。李修罗眼中精光一闪，放弃对帝释天的追击，身形如电，瞬间欺近陈默。剑光如冷月掠过陈默的指尖，他甚至没感觉到疼痛，只看到那张泛黄的、承载了他所有欲望和噩梦源头的请神符，在李修罗的剑气下无声无息地化为了一撮细细的飞灰，飘散在夜风中。
符纸湮灭，召唤的契约纽带瞬间断裂。
帝释天身形一阵剧烈的晃动，迅速变得虚幻透明。他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陈默，又看了看自己沾染神血的手，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和深深的愧悔。“是吾……失察……为欲望所蔽，扰乱秩序……”他的声音变得飘渺，最终，高大的神躯彻底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都市的夜空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陈默瘫坐在地，浑身的力量都被抽空。远处，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红蓝闪烁的光芒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李修罗没有再看陈默，他抬起手，掌心向上，无数细小的、温暖的光粒如同萤火虫般飘散出去，融入周围的混乱之中。光粒所及之处，失灵的信号灯恢复了正常的闪烁，堵塞的车流开始缓慢蠕动，银行系统内那些混乱的数据流被无声地抹平、修正。秩序，正在以一种超越凡人理解的方式被悄然重塑。
警察赶到，将失魂落魄的陈默带上警车。李修罗站在高楼之巅，俯瞰着脚下这座重新亮起霓虹、恢复车水马龙的城市。夜风吹动他工装裤的衣角，眉心的印记渐渐隐去。只有空气中残留的、凡人无法感知的淡淡神力光痕，还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座城市的秩序曾被短暂的贪欲打破，又被来自另一维度的力量，悄然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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