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领头人摊开手掌，两颗冰冷的弹头在车内昏暗的照明下，泛着黄铜与铅芯特有的、冰冷而致命的光泽。
他死死地盯着它们，眉头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脸上的肌肉紧绷。
先前遭遇狙击时的惊怒，以及对突然出现两个神秘狙击手的困惑，逐渐被一种更深层、更令人不安的推测所取代。
“.338 Lapua magnum…”他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拨动那颗更大的弹头，声音低沉得仿佛在自言自语。
“匿踪处理完美，射击角度极其刁钻，选择的是威慑性弹着点而非直接攻击人员或车辆要害…”
“这绝不像是一般流窜的雇佣兵或者偶然得到好装备的幸存者所为。”
“这更像是…某个拥有极强境外资源渠道、行事风格极度克制且计划周详的地下组织或者隐秘团体的手笔。”
“他们在展示力量，但更在意避免直接冲突。”
然后，他的指尖移向另一颗尺寸稍小的弹头，眼神变得更加锐利。
“7.62x51mm NAto制式弹…看这个弹底编码的格式和细微的工艺特征…这是警告，但更是一种宣告。”
“代表着对方拥有最正统、最顶尖的国内军方背景，可能是现役的秘密单位，也可能是刚刚退役但依旧保有资源和联系的最精锐人员。”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扫过车内几位跟随他已久、经验丰富的核心队员，他们的脸上同样写满了惊疑不定和深深的忧虑。
“两次射击。”铁砧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抽丝剥茧的冷静。
“时机抓得精准无比，形成了有效的交叉火力威慑。但是…你们仔细回想当时的弹道和狙击点方位，那种配合…不像是经过周密计划的战术协同…更像是一种…”
“更像是各自为政，却因为某种原因，目标高度一致，形成了事实上的默契。”
副驾驶座上，钳子接口道，他一直在平板电脑上快速勾勒着弹道示意图和两个狙击点的方位角。
“两个完全不同的狙击点，方位夹角近乎90度，视野交叉但阵地孤立。”
“如果是同一支小队进行的协同作战，不会选择如此…互不隶属、甚至有些互相警惕的阵位。”
车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轮胎碾过冰雪路面发出的单调而压抑的声响，以及每个人沉重的呼吸声。
突然，铁砧一拳砸在身旁加厚的装甲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显示着他内心的震动。
“壹号院！！”他眼中闪过一丝最初觉得难以置信、但随着线索串联而逐渐变得清晰且令人心悸的光芒。
“他们的目标高度一致——阻止我们前往，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阻止我们以不受控、带有敌意的方式接近甚至闯入壹号院！”
所有线索在这一刻猛地串联起来，指向了一个让他们背脊发凉的结论。
李俊临死前像疯狗一样攀咬壹号院…
他们顺理成章地找到了似乎指向那里的“证据”…
随即在前往壹号院的必经之路上，就遭遇了这精准而诡异的、来自两个不同源头的狙击警告…
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我们被耍了！被李俊那个杂碎当枪使了！”钳子猛地反应过来，声音带着懊恼和后怕。
“他想拉整个壹号院给他陪葬！但他可能…可能歪打正着…那个壹号院里，或者其附近，真的藏着我们完全没预料到的、不得了的东西！或者说…人！”
“两个截然不同的势力…”铁砧缓缓靠回椅背，眼神变得极其锐利和谨慎，如同在黑暗中审视深渊。
“他们竟然都盘踞在，或者至少将目光牢牢锁定在了壹号院？”
这个推论让指挥车内的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壹号院瞬间变成了一口深不见底的幽潭，表面看似平静，水下却可能盘踞着两条来路不同、却同样能轻易将他们撕碎的巨龙！
铁砧的声音恢复了绝对的冷静，但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谨慎，“立刻放弃一切针对壹号院的试探性、侦察性或强制行动计划。”
他拿起车内通讯器，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将这条最高级别的指令传达给整个车队，乃至留守在据点的所有人员。
“老大，那我们现在…”一名贴身队员迟疑地开口询问接下来的方向。
“观察。蛰伏。”
铁砧打断他，目光再次落在那两颗仿佛重若千钧的弹头上。
“在摸清那两股势力的真实底细、具体意图、以及他们之间究竟是合作、对峙还是某种微妙平衡之前……”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强调：“绝对…绝对不能轻举妄动！任何轻率的行动，都可能给我们带来灭顶之灾。”
车队在沉默中加速，驶离这片让他们心惊胆战的区域。
宁晚星接下来连续两周的相对平静，被一阵谨慎而规律的敲门声打破。
力度适中、间隔均匀的轻叩，显示出敲门者良好的教养与克制。
正在客厅地毯上，利用安静的环境指导大米进行更高级的“静音指令”训练的宁晚星，瞬间警觉。
她对着大米做了一个“定格，保持绝对安静”的指令，大米立刻如同雕塑般凝固在原地，只有耳朵像雷达天线般微微转向门口方向，眼神锐利。
宁晚星无声地移动到门边，身体紧贴墙壁，避开猫眼的直视角度，透过加装的超广角高清猫眼向外望去。
门外走廊昏暗的应急灯光下，站着一位年约五十岁上下的女性。
她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但十分整洁的深蓝色羽绒服，一条厚厚的羊毛围巾将脸部包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双沉静而略带疲惫的眼睛，眼角有着细密的、记录着岁月与操劳的纹路。
宁晚星立刻认出了她——张兰心教授。
医科大着名的中西医结合专家，在永夜降临前，她曾在社区举办过几次深入浅出的公益健康讲座，颇受好评。
她总是带着一种学者特有的专注与温和，而如今，这份温和之下，沉淀了更多的坚韧与历经沧桑后的沉静。
“请问…是宁同学吗？”门外传来一个温和而略显沙哑的声音，带着知识分子特有的清晰措辞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冒昧打扰，我是医科大的张兰心。”
宁晚星动作利落地解除了内侧的安全链，将门打开一道约十公分宽的缝隙，把自己的身体依然巧妙地隐藏在门后阴影里。
保持着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警惕姿态。
“张教授，您好。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情吗？”她的语气平静。
张教授微微颔首，自觉地保持着一个令人安心的社交距离，她的目光坦诚而直接。
“很抱歉这个时间打扰您。我听说…您对植物栽培有些研究，或许…手边会储备一些常见的草药？”
她说话很直接，却没有失礼，目光清澈，没有掩饰自己的需求。
宁晚星注意到她冻得有些发红的手指紧紧攥着医药箱的提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这透露出她内心的急切与紧张。
张教授的目光快速而谨慎地飞快地扫了一眼空旷死寂的走廊，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耳语。
“我知道…现在还能活下来的，都是身体底子最好、最顽强，或者…最幸运的人。”
这句话背后，是永夜降临最初两个月那场残酷的、无声的筛选。
极寒、饥饿、疾病，已经带走了社区里几乎所有体质孱弱的老人、许多先天不足的孩子以及大量的慢性病患者。
能挣扎着活到今天的，某种程度上都是“适者生存”法则下残酷的证明。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寒气让她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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